太後手托着額頭,累絲鑲紅石熏爐升起袅袅沉香,細碎的耳語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鳳眸一亮,劃過一抹殺意。帶着镂金菱花嵌翡翠粒護甲的手扣緊了黃梨榻上的被褥,聲音冷厲:“那丫頭不除,哀家這心裏始終不安。”
顧嬷嬷道:“美色惑人,王爺一時貪戀而已,娘娘不必太過擔憂。”
太後搖頭,嘴角勾起若有深意的弧度,“哀家當初選那丫頭作爲賢兒的王妃,就是爲了控制嶽璟,誰知……現在他居然說非她不娶,你說他怎麽這麽不讓哀家省心啊!”
“誰又令母後心憂了。”太後剛在顧嬷嬷的攙扶下坐下,沉音中透着狂傲的聲音傳來。
太後輕聲一歎,顧嬷嬷淺笑。
秦知賢一襲绛紫衣袍,邁着沉穩的步伐,手背在身後,玉冠束發露出棱角分明的俊顔,幽深的鳳眸噙着笑意。微微俯身,“兒臣參見母後。”
“怎麽不去陪你的美人,不怕她跑了。”語氣中帶着不滿的意味。
秦知賢薄唇輕揚,手掌覆上保養極好的手背,俊臉湊近。“原來母後是在吃醋啊!還是你未來兒媳婦的醋。”
顧嬷嬷低聲一笑,太後手點上他光潔的額頭,無賴笑道:“你啊!母後當初真不該送你去逍遙山,這性子也不知道像誰了。你要是有你皇兄一半,母後不知道該有多放心。”
“天下有皇兄就好了,讓兒臣當一個逍遙王爺,有吃有喝多好。”
“你這個樣子,怪不得被那個女人玩弄在鼓掌之間。”太後幾分怒氣的道。
秦知賢緊抿唇瓣不語,鳳眸噙着淡淡的笑意,倒顯出幾分不好意思。
“母後已爲你找到了更好的王妃人選,這次斷不可任性了。”太後笑道,語氣中帶着警告的意味。
秦知賢袖袍一揮,語氣有些急促。“母後,什麽王妃,兒臣不是說……”
“非她不娶是嗎?”太後打斷道,“她如今是你的侍妾,你若真的喜歡她,大可許她側妃之位。但是王妃,絕對不可能是她。”語氣中帶着堅決的意味。
“兒臣說過,此生隻要她一人。”秦知賢堅定說道。
“胡鬧!”太後拍桌,憤怒道。“這世上有哪個男子不是三妻四妾,更何況你是月玄的王爺。”
“那父皇呢!”秦知賢反駁道,“父皇爲了母後遣散後宮佳麗三千,隻取一飲,此情令天下人動容。兒臣的心中隻有嶽靈楚。”
太後稍顯停頓,被這番話些許有些動容,還是冷厲的說道。“此事怎可相提并論。皇兒,你現在隻是一時貪戀她的美貌,這新鮮勁兒一過,就會發現其實她并沒有你想象的那般美好。”
“兒臣很清楚,兒臣喜歡的是嶽靈楚,心裏再也裝不下其他人。”秦知賢語氣不容否定的說道。
“皇兒,你幾時認真過。當初,你迷戀男色,府上豢養男寵,也是這麽一本正經的向母後承諾,說是最後一次。可你呢!母後本以爲你真的是斷袖,誰知你又遊戲青樓,遲遲不肯娶妃。當初母後給你機會,讓你娶嶽靈楚爲妃,可你又鬧出與宮女私會一事,毀了這樁婚事。現在爲了她,險些沒命,還一次又一次的求母後,你……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太後說到最後,深深歎着氣。
秦知賢鳳眸低斂思量。
他若是知道那個‘又臭又醜’的女人是嶽靈楚,他怎麽會演皇宮那一出。
當然這是後話。
他跪下,“兒臣,求母後賜婚。”沉音中帶着滿滿的堅定。
太後憤怒,随手拾起桌上的東西就往他的身上扔去,沉悶的聲響,明顯有些刺耳。冰涼的茶水悉數落在他的身上,打濕了他的衣袍。
些許沾上他的臉頰,經過耳鬓滑過下巴。
俊逸的眉目卻一動不動。
太後臉色鐵青,喘着粗氣,顧嬷嬷連忙撫着她的後背,輕聲寬慰。“太後,您别生氣。”
秦知賢垂首,眉目輕挑,雙手按在膝上,眼眸劃過擔憂。還是挺直了脊背,道:“求母後賜婚。”
“你!”太後塗着鳳仙花汁的手指在黃梨木桌上劃出一道道痕迹。
鐵青的臉摻着一絲蒼白。
“王爺,你就别氣娘娘了,她也是爲你好啊!”顧嬷嬷出聲道。
“這次,哀家絕對不會允許你胡鬧。曲函昭陽郡主不日就要來到月玄,這王妃你不娶也得娶。”太後似是将全身的力氣都用在這幾句話裏,剛說完,整個臉煞白煞白的。
手撐着額,眼緊閉,呼吸粗重。
“曲函昭陽郡主嗎?”他低低的念着幾字,擡眸欲言。
顧嬷嬷搖頭示意。
“回去吧。”良久,太後才低聲說道。
秦知賢還是隐隐的有些擔心,在收到顧嬷嬷的點頭示意後,才緩緩地邁步離開。
今夜的弦月透着幾許朦胧。
心事重重的人,又豈止一人。
“娘親,這麽晚了,你找月兒是有什麽事嗎?”靈楚坐在床邊,秀白的手被楚浮影握住,清幽的眼對上她關切的眼眸。
楚浮影将她鬓邊的碎發别在耳後,微微一笑。“月兒,娘親有些事問你,你一定要坦誠的告訴娘親。”突然鎮定的模樣,令靈楚有些慌張。
思及剛回來時,爹爹拉過自己,就是一陣詢問。
“月兒,是不是太後與皇上爲難你了,還是賢王。”
“還有我,那些所謂的證據,突然之間怎麽就……”
靈楚打斷他,“爹爹,太後與皇上沒有爲難我,至于賢王,他現在已經沒事了。關于謀反一事,完全是子虛烏有,現在找到了新的證據,就再沒有關押你的理由了。”
再對上他們打量的目光,靈楚又道,“爹,娘,我要嫁人了,他就是賢王。”
話音落下,他們沒有開言,靈楚的唇角露出笑容,也許隻有她自己知道這抹笑中帶着太多的無奈。
“你不是甯死都不願嫁給賢王嗎,爲什麽現在又答應嫁給他了?”楚浮影憂心問道。她最怕的就是女兒與他達成了某種協議,如果是這樣的話,她是如何也不會答應這門親事的。
靈楚站起身,走到中央,菱鏡正好映襯出她的身影,披散的青絲長及腰迹。
明眸皓齒,輕揚唇角。“他對我好,我便願意嫁給他。”簡短的回答。
“娘親不信,”楚浮影堅定道,“月兒,你莫要拿你的終身大事開玩笑。這女子嫁人了,可就再也容不得你挑了。”
靈楚撲哧一笑,拉上她的手,悠悠的語氣:“母親這話何意,這嫁人又不是買菜,還容我挑啊!”
楚浮影輕揚眉目,“這話怎麽說不得。我女兒生得一張美貌,還能文能武,試問這天下除了妙世無雙的第一公子,誰還……”她說得激昂,斷然忘了其中的關系,連忙止住話語,眼眸擔憂的望着靈楚。
靈楚隻是淡抿唇角,“娘,哪有你這麽誇自己女兒的。”語氣淡然透着幾分羞澀。
聞言,楚浮影才算長舒了口氣,還好心情沒有受到影響。
“那你告訴娘,真正的原因。”
靈楚迎上她追問到底的眼,唇角輕揚。“因爲我需要找個人來忘掉他,碰巧賢王他心甘情願,所以我就答應嫁給她。”
話音一落,就遭到楚浮影的強烈反對。“胡鬧,這嫁人也容得‘碰巧’嗎?月兒,你太草率了。走,我們去找你爹。”說着,拉着靈楚就要出門。
“娘。”靈楚嚴肅的喊道,楚浮影轉身疑惑的看着她。
“我已經決定了,嫁誰不是嫁,嫁一個愛我的,總比我癡心妄想的好。”語氣決絕中又摻着幾縷感傷。
“那……爲什麽不是?”楚浮影想問的話終是掩在了喉中。
靈楚自是知曉她眼中的意思,隻是她想要的剛好秦知賢能辦到而已。
這場交易,既然已經開始了,就容不得她說結束了。
爲了父親母親,爲了皇後一家。
“嫁給本王,做本王的王妃。本王會護你嶽家的平安還有……保你想保的命。”
孤傲中帶着與生俱來的霸氣。
靈楚嘲弄的勾起唇角,“我沒想到,秦知賢,你還是一個卑劣小人,這種手段與逼良爲娼有何區别。你别想我會答應你。”
他漸漸走近的身影,沉穩的步伐,靈楚凝聚手中的内力,在他靠近的刹那,打出。他一個側身,淩厲的掌風打在桌椅上,破碎的聲音極其刺耳。
再要攻擊時,柔白的手腕已被他握住,一手扣上靈楚的腰,一手将桎梏靈楚的手腕高高舉起。
靈楚被迫的靠在他的懷裏,背抵着他的胸膛,腰上是他灼熱的手掌,另一隻手又毫無還擊之力。
目光觸及腳尖,明眸一冷,一腳踩了下去。他卻有先見之明般,躲開她的腳力不說,還一腿壓在她的膝蓋上,不容她反抗。
磁性帶着無賴的嗓音,“别動,不然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本王可不負責。”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頸側。
靈楚此刻隻怪自己學藝不精,怨不得他人。一股怒氣湧上心頭,身體的溫度漸漸變得不正常。
秦知賢見狀,連忙松開了桎梏着他的手腳。
她突然湧上的溫度,他再清楚不過了,不願讓她受傷,連忙松開她的身體。
靈楚并沒有察覺到身體的異常,隻是在他突然放開後,整個身體變得很輕松,呼吸也沒有那般急促。
他言:“你放心,本王隻是與你假成婚罷了。你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何樂而不爲!”
靈楚顧慮:“你,爲什麽?”明明當初還是執念至深,如今突然轉變,實在不令人生疑。
他說了一個令靈楚無法回答的理由。
“當本王無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