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還是不見?
他搖着昏沉的腦袋,将那煩擾的情緒全都甩去。畏首畏尾的這個人,是他嗎?
他不禁苦澀的扯笑。
暮霭反手關上門,正準備躬身端起盆,高大的陰影覆住了她嬌小的身軀,她震驚的擡眸。
“王……王爺。”暮霭本高聲的話被掩在他黯淡的眸光裏,她何時見過這樣的王爺。
俊美的面龐此刻像是蒙上了塵埃,幽邃的眼飽經風霜般的暗沉,光潔的下巴冒出青色的胡渣,身上的衣袍滿是褶皺,渾身還散着濃烈的酒味。
“她……還好嗎?”
聲音更是失了往日的狂傲張揚,邪魅磁性。
如今低沉失落的就像孤零的孩子。
暮霭心裏還有幾分膽顫的點頭:“小姐已經沒事了。”
他蒙塵的眼才露出了一抹光輝,雙手更是情不自禁的伸出。
“多虧了君公子。”一句如一時激起三層浪,他平靜的眸子蕩起波浪。
“本王想看她一眼。”冷淡說完,伸手去推門,暮霭眸子一驚,正要開口,伴着‘噔’的一聲,淩厲的掌風撲地打在了秦知賢的身上。
他毫無防備的受了一掌,步伐趔趄地連連後退,強咽下湧上喉嚨的腥甜,手按在被打的胸口又頹然松開,傲然地站直身子,鳳眸輕挑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這不是兩人第一次交手,早在靈楚那晚與君紹宸喝酒後,靈楚昏沉睡下,他抱着她回到嶽府。那時秦知賢在門外守了幾個時辰,他本想與靈楚解釋的,不知她在哪裏,隻好守株待兔。不料,等來的不止靈楚一人,望着她在他的懷中,毫無戒備的睡着,再到自己,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抗,他便氣憤不已。
眼眸對視的刹那,他明顯感到男子挑釁的目光,将懷中的人兒更加抱緊。
朦胧的晨色裏,他快如閃電的身影,帶一襲冰冷,掌風淩厲的打去。
男子抱着靈楚,依舊矯健地避開了他的寒冰掌,甚至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在倍覺熟悉的同時不禁生出懷疑,他到底是誰?
本要再次攻擊,嶽璟的出現制止了兩人。
他聽見男子說:“在下君紹宸,是阿楚的朋友。”
‘阿楚’好親密的稱呼。
掩在寬大袖袍的手悄然握拳,突起的青筋暴露着他的憤怒。
第二次,他望着花園中的兩人,那幕‘郎有情妾有意’的畫面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他發瘋地嫉妒,如果不是眼前這人,他也許不會夜裏找靈楚問明白兩人的關系。或許就不會有接下來這麽瘋狂的行爲了。
他反複地怨罵自己,也無濟于事了。
“讓他走,讓他走!”
這幾個字是多麽地殘忍!
生性逍遙、張揚不羁的他也會借酒澆愁,他真的是愛慘了她。
兩個俊美的男子,争鋒相對。
暮霭望着這幅畫面,在欣賞的同時也噙滿了震驚。
一個邪魅,狂傲中透着潇灑不羁,一個俊逸,溫潤中透着霸氣冷然。
被兩人同時愛慕,好幸福。
暮霭捧着手掌,滿臉癡迷,全然忘了兩人是水火不相容的境地。
君紹宸一襲茜素青色長袍,勾勒他修長的身形,玉帶束發,垂落的發絲映着他俊朗的眉目,一雙狹長的眼眸濃黑深沉,透着如豹的光芒,唇角一抹笑意,一派蕭然。
他冷眸望着孤寂的人影,濃烈的酒味還未散去,面龐一派滄桑,薄唇還是冷冽地緊抿,幽深的鳳眸噙着不屑一顧與狂傲的光亮。
都死到臨頭了,還故作鎮靜。
君紹宸挑眉望着他,嘴角勾起不屑、諷刺的笑意。
“賢王,寒冰掌的滋味如何?”
秦知賢手臂一展衣袍,飄動的墨發劃過他的眉眼,自在悠然的笑意,薄唇揚起。
“不過如此!”
外人聽來确實無恙,内力深厚的人聽來,暗啞中明顯含着腥甜的味道。
透過敞開的門,秦知賢看到那層層紗簾中床上的身影,手臂裸露在外,潔白的衣衫遮住她如玉的肌膚,瑩白的側顔朦胧中更顯虛弱。
靈楚,他在心底喚道。
腳步上前,眺望的鳳眸隻爲更靠近她一點。
砰地一聲,君紹宸袖袍一揮,門驟然關上。
秦知賢鳳眸一冷,“你對她做了什麽?”
“這話該問賢王才是,”君紹宸束手背起,狹長的眸子投去冷厲的目光。“你對阿楚做的一切,我必加倍奉還。”
聞言,秦知賢霍然勾起薄唇,其中笑意意蘊深厚。
“她已經是本王的女人。”潇灑的将手背在身後,清冷的月色下他的眉目格外璀璨。
“是嗎?”明知道他是故意激怒自己,君紹宸的聲音還是明顯一變。
“你得到的不過是阿楚的身體,也值得炫耀嗎?”君紹宸忽地嘴角一揚,“她的心自始自終都不會屬于你。”
這話就像一把利刃,刺到他的心扉。
她的心,永遠不會屬于你。
“那又如何,本王得到她的身體,你……”秦知賢高傲的模樣,薄唇洋洋自得。
暮霭的目光從左移到右,隻覺兩個人都好霸氣呀!
“不知賢王深夜造訪,所謂何事?”一聲清厲的嗓音傳來,隻見楚浮影衣着淡雅,雲鬓高鬟,一雙美目平靜無瀾透着淩厲。
恭敬的向賢王行禮,她道:“夜已深,若有事還請王爺明日上正堂相商。”
秦知賢眉目一時頓挫,鳳眸透過那緊掩的房門,仿佛看到了那抹清麗的身影。
他扯出笑意,安然放心。
望着離去的身影,楚浮影似松了口氣。再望向君紹宸,含笑道:“君少俠,多謝你對月兒的救命之恩,請受我一拜。”
說着,屈身就要躬下。
君紹宸擡手輕觸了下她的手臂,制止道:“不可,嶽夫人。”
狹長的眼噙滿柔情地望向緊掩的房門,嘴角淡然一笑。
“爲了阿楚我什麽都願意。”
不自覺的落聲。
楚浮影瞧得真切,美目低斂,歎息盈滿了眼眶。
可惜,月兒愛的人不是他。
金碧輝煌的宮殿,紅綢高挂,金玉雕成的菱鏡下映着嬌俏的容顔,白裏透紅的肌膚,一雙如葡萄的瞳眸,粉挺的瓊鼻,芳唇嬌豔。令人賞心悅目的畫面卻在她緊抿的唇瓣,和刻意生冷的面部表情下,幾分猙獰。
“郡主,該帶鳳冠了。”貼身丫鬟春蘭小心開口道。
昭陽郡主紫劍,一襲妝紅色的裙衫,襯得她面若皎月,膚白如脂,眉心一朵紅梅更是嬌豔萬分。偏她陰冷的表情裏透着不甘和怨憤,令整張臉失色不少。
秀白的手緊緊地扣着梳桌,劃出一道道痕迹,圓潤的指尖鮮血淋漓。
春蘭驚喚道:“郡主,你的手……”
紫劍松開緊閉的牙齒,哼聲一笑:“帶鳳冠。”
春蘭懸着的心才放下,撩開金色的珠簾,輕輕地将鳳冠帶在了她的頭上。
望着菱花鏡中那張嬌俏的容顔,沒有了剛才的冷漠與陰沉,此刻就如一顆璀璨的珍珠,閃着耀眼的光輝。
皇帝哥哥,你可真狠!
紫劍望着鏡中的自己,帶血的指尖嵌入手心,眉間的紅梅提醒着她。
另一邊,平南候府。
昔雨一襲茜素羅裙,勾勒姣好身線。白色的面紗遮住她的面容,一雙清幽的眼盛滿關切。
“沐昊,月玄之行路途遙遠,你要照顧好自己。我已用銀針封住了蠱蟲,讓你的身體與常人無異,但這不過是暫時之法,切記妄動欲念!”
承玄沐昊玉池般的眸子注視着她,淡色的唇瓣輕動:“我不去月玄。”
言簡意赅,清冷透骨。
昔雨驚訝,“沐昊,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這一天好不容易來了,你又要放棄,你對得起阿月嗎?”
“可我也擔心你。”他清然的面龐一絲愠怒一絲糾結。
昔雨素白的手搭上他微涼的手掌,一枚銀針落入他的手裏。面紗下的唇瓣微微一笑,清亮的眼璀璨奪目。“我還等着……”輕聲的話語吳侬入耳。
他如雪的肌膚,墨染的眉眼,晨光下如此美麗。
紫劍從一個錦盒中拿出一粒豔紅的藥丸,望得出神,妝紅色的身影後赫然一抹月白,奪去了她的呼吸。
恬然喚道:“昊哥哥。”
指尖的藥丸被她悄然掩下,嬌俏的容顔挂着喜悅天真的笑容向月白的身影靠近。
纖弱的手臂想要去挽男子修長的手臂,卻被他毫無聲息地避開。
她望着空蕩蕩的臂彎,唇角扯出一抹苦笑。
突然,她展開雙手,面帶微笑的轉了個圈。
“昊哥哥,我今天美嗎?”
紅色的裙擺如展開的羽翼,伴着她如銀玲般的聲音,形成一道美麗的風景線。
承玄沐昊隻是淡然掃過,一雙眸子清冷如雪。
滿目的紅色,倒令他想起梨花樹下的身影。
“師傅,阿月要一輩子和你在一起,永遠不離開你。”
她在風中高聲的喊着,絕美的容顔比煙霞還要美麗,撩動的衣邊像垂拂的細柳,微風拂過她的耳畔,幾縷青絲調皮地散在面頰,紅潤的唇瓣在月光下潋滟動人。
那天,他失态了!
思及此,淡色的唇角不經意淺揚,雖然隻是瞬間,但足以令她怨恨了。
“在昊哥哥的心裏,别的女子恐怕再美也是比不上昔雨姐姐的。那你的徒弟呢,她與昔雨姐姐相比,誰美?”
她輕揚的問道。
承玄沐昊眉目都不曾揚一下,冷然離去。
紫劍扯過梳妝桌上的紅蓋,一陣稀稀落落的響聲後,伴着高喊,偌大的隊伍正然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