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梨花盈雨

師傅,師傅,你不要走,阿月不要你走。

“月兒。”他急步走近,眉宇緊皺的輕喚道。

夢魇中的靈楚,看着師傅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悲痛的心情溢滿了全身。

嶽璟凝望着自己的女兒,手中的巾帕一刻不停的擦拭着面頰的冷汗,思緒萬千。

他大膽的猜測,話在喉中又被他悄然吞下。

然靈楚緊拽着被褥,嘴唇翕動。

吐出來的字語令他渾身一顫。

師傅,阿月喜歡你,真的好喜歡你。

你不要趕阿月走,不要。

靈楚嘴唇泛白,不安的搖着頭,濡濕的青絲緊貼在耳鬓,鼻翼細密的汗珠,喃喃不停。

“月兒,”嶽璟雙手包裹着她濡濕冰涼的手掌,試圖用自己手掌的溫暖喚醒她,擔憂的說着。“醒醒,醒醒。”

心疼的望着自家女兒,白皙脖頸間鮮明的齒痕,深深擊打着他的内心。

他無法想象,她在帳内遭受的一切。

他也無法原諒自己,怎麽會相信他非往日的賢王。

僅僅因爲他身入敵營救了自己,還是那雙處事不驚、淡定從容的眼睛。

他卻忘了,這一切都可以僞裝。

渾沌了多年的人,怎麽可能一下子變得清明。

那雙迸着星火的鳳眸,那張涼薄的嘴唇,那抹颀長的身影,猛地湧上靈楚的腦海,揮之不去的痛苦,沉重的壓迫感令她喘不過氣來。

呼吸凝重,手攥着被褥,瞳孔突地擴大,驚呼而起。

“師傅,不要走!”

眼睛還是一片渙散,呆愣的望着前方,灰蒙蒙的顔色占據了眼簾。

手心傳來陣陣溫熱,與粗繭的摩挲。

耳畔響起關切的話語。

“月兒,沒事了,沒事了!”

嶽璟熱淚盈眶,用手中的濕帕擦拭着她面頰上豆大的汗珠,低聲呢喃。

“爹,”靈楚猛然回身,緊緊抱住了他的腰,泣聲的喚着。“月兒有錯,有錯。”

淚水滴滴滲透了他的衣衫。

他愛憐的撫着她的後背,目光溫情,低沉的嗓音響起。

“傻孩子,你怎麽能愛上他呢?”

聞言,靈楚的身子一怔,緩緩地擡起頭,嘴唇嗫嚅。

忐忑不安的說道,“爹,你……知道了!”

慢慢地直起身子,把心一橫,說道:“我喜歡他,要和他在一起一輩子。”

“月兒,你在胡說什麽?你知道他是你的誰嗎?”嶽璟眉宇緊皺,語重心長的問道。

“我知道,”靈楚語氣凄凄的回道,眼裏盡是哀傷。“也許從一開始我就不該認他做……師傅。”

“他有沒有對你……”嶽璟擰眉,試探的說道。

眼眸别有深意的掃過靈楚的脖頸,那抹齒痕深深地提醒着他。

若他晚一步,後果……

他難以想象。

如今他最擔心的是這十年裏,兩人有沒有發生出格的事。

靈楚猛烈地搖着頭,斂下慌亂的神色,忽而垂頭喪氣道:“他一直對我悉心照顧有加,他真的很用心在教我。”

懸在嶽璟心頭的石頭終于落下,長歎了口氣。

“那就好,”他将手掌放在靈楚的肩上,目光溫柔,說道。“待剿滅判賊,回到京城後,爹和你娘便爲你安排婚事。”

聞言,靈楚大驚,渾身顫動道:“不要。”

繼而,雙手拉上袖袍,凄楚地說着,“爹,女兒不想嫁。”

“是不想,還是心有所屬。”

靈楚拉衣袖的手頹然松開,眼眸低垂,聲音如蚊蠅。

“爹,你既然知道爲什麽……”

高大的身影陡地站起,陰影遮擋了靈楚的半邊面頰,她接下來的話被哽住。

“月兒,他……是你的師傅,”他凝重的說道,“一日爲師,終生爲父。”

“我不在乎。”

靈楚高聲的話令他停住了腳步。

嶽璟幽深的眼眸閃過一抹哀傷,語氣加重,不容置喙的說道:“你還小,不懂什麽叫‘人言可畏’,别說我不答應,你母親更是不會答應的。”

說完,身影朝帳外走去,靈楚的話令他身子一顫,短暫的停頓後,拂袖離去。

“爹,我已經告訴她了,而且……她答應了。”

望着父親的背影,那帳角掀開的刹那,柔和的月色傾灑,清風輕輕掠過,拂動了一襲芳草。

靈楚緊攥着衾被,一滴晶瑩的淚珠落在了食指的關節上,鹹甜的味道含在齒頰,久久不能散去。

答應又如何,如今早已沒了意義。

那字字話語就像一道傷疤,時刻提醒着自己,别再做夢了!

靈楚嘴角溢出一抹苦澀的笑意,心在那刻已凝凍成冰。

師傅,我真的要忘了你嗎?

隔着帳頂,仿佛那片星辰就在眼前,她喃喃的問着。

同一片天空,不同的夜色。

淅瀝的雨滴敲打着他的心房。

他長身玉立,涼風吹動他雪白的發絲,月白的面頰,眉是水墨暈染的山峰,眼是天山最澄淨的顔色,唇是雪蓮綻放時的嬌豔。

陣陣痛意溢滿了全身,心口跳動得厲害。

他玉白的手指緊緊地抵在了窗棂上,骨節凸起,汗如雨下,齒咬着下唇,腥甜味溢滿了口腔。

“阿月!”

“阿月!”

每念一遍,心口就像被撕裂一樣,豆大的雨珠,夜風拂過,打濕了他瑩白的面頰。

“叩叩。”

“候爺,候爺……”門外響起陣陣的敲門聲,急切地呼喊。

他強壓着心口的不适,玉白的手指抹過嘴角,鮮紅的顔色分外顯眼。

清冷的一字,“說。”

阖上窗棂,清雅簡潔的房間瞬時安靜了下來。

他坐在檀木凳上,冰清玉潤的手指執起青瓷茶杯,湊進泛白的唇邊,輕輕抿了口。

口中的腥甜味慢慢散去。

門外侍從畢恭畢敬的說道:“昭陽郡主府上傳來消息,她答應去月玄和親,但必須是候爺您親自護送。”

“下去吧!”雲淡風輕的一句。

侍從如釋重負的擦了把汗水。

“阿月,”他蒼白的臉龐上流露出歡喜的笑意,“阿月。”

喃喃地喚着,目光溫情切切,捂着胸口的手掌漸漸松開,一抹褶皺深深地刻印。

嘴角輕輕勾起,笑意仿佛溫暖了全身,那撕裂般的疼痛也在不知不覺中消失。

可吞咽下去的腥味卻急速地移動,喉中盡是腥甜的味道。

他竭力地隐忍,直到溫熱的氣息流淌過全身。

他緊扣着青瓷茶杯,些許茶葉靜靜地飄浮着,一滴櫻紅落下,漸漸散開,猶如暈染的紅梅。

他的思緒不禁飄到她及笈那年。

他選擇了一身紅衣,他守護的人兒終于長大了。

她明媚的笑顔,就像一縷陽光拂散了陰霾,照亮了心房。

他以爲,會守着竹林孤獨終老,上天卻賜給了他這世上最美好的人兒。

她那麽小的胳膊,那麽短的腿,那麽‘髒兮兮’的模樣。

他知道,也許這就是小孩子的天性。

因爲姐姐在一旁說道:“沐昊,小時候你也是這樣呢!”

他嫌棄的說道:“我才不會像這樣,我可不會髒兮兮的。”

她似是聽懂了這番話,嚷着讓自己抱。

那雙圓潤的小手抱着自己的腿,猛烈地搖晃着。

想伸出去的手在背後緊緊握成了拳頭,憋屈地看向姐姐。

請求她施以援手,無奈小孩抱着不撒手,還吵着非讓自己抱。

他霎時迷了眼,極其不願的抱起了她。

那張灰蒙蒙的小臉,黑白分明的眼睛一下闖入了眼簾。

耳後如火燒一般的觸感,抱着她小腰的手不由得纏緊,生怕小人掉了下去。

她使勁地蹭着自己的胸膛,那發絲不經意落在面頰,酥、麻、癢的感覺溢滿了全身。

自己的身體一直不比常人,終年寒冷始終纏繞着他。

他以爲,這輩子再無任何東西能激起他心底的滾燙。

那抹暖意,不容察覺,但是心房的跳動卻讓他無法抵賴。

凝望着天空,想着能和她在一起一輩子該多好。

她父母的書信越發頻繁,他知道歲月總是無情。

剛來又要走了!

離相見才一天,眨眼就要分别。

原諒他的私心吧!

及笈那年,他一襲紅衣,搭着她的手,在竹林中翩然舞動,踩着衣角也不去理會,共同的呼吸着泥土翻新的清香。

他失态了,第一次喝酒喝到不省人事。

他慵懶地靠在竹屋下,玉白的手指扯着紅色的衣衫,露出了瑩白的脖頸,透着淡淡的粉紅。

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迷離沉醉的眼眸,癡迷地看着夜空下那抹嬌豔的身影。

她的一颦一笑,她的舞步,妩媚中透着澄淨,惑人中又透着動人。

她燦若煙花的笑顔,她袅若柳風的腰肢,她纖纖指尖點着自己的芳唇,步履婀娜。

他的小孩,終于長大了!

顫魏巍地伸出手,酒意困乏,頹然地放下了手。

‘啪’地一聲,打在了麻木的腿上。

盈生陣陣疼意。

他好看的眉宇一皺,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滋生。

“師傅。”

她的聲音就像清泉石上,潺潺流淌,滋潤了萬物。

她纖白的手指一下一下輕柔地捏着麻木的雙腿,眉梢眼角盡是清甜的笑意。

“師傅,我這算長大了嗎?”

她始終記着。

“那我的禮物呢?”

每年她生辰,他都會爲她準備禮物。然而今年,他摸向自己胸前的衣衫,眼眸沉重迷醉的彎着,手臂陡然垂落。

眼睛一片模糊,他隻知道一抹帶着馨香的身影朝自己撲來。

那紅潤的唇瓣貼在了嘴角,小舌試探地勾勒。

她輕聲地在耳邊說着,風塵襲來,吹散了那一地梨花。

各位美麗可愛帥氣的讀者們,不好意思,斷更了好幾天。因爲剛在一個新地方,我的适應能力又太差,所以一直沒調整好情緒,讓文停了幾天,但是各位放心,我會努力補上的,希望一如既往地支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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