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賢擡眸望向窗外,看見那降落的夜色,欣然勾上了唇角,就好像那片天裏有靈楚的倩影。
暮霭瞧着菱鏡裏嬌俏的容顔,雙手揪在一起,欲言又止。靈楚放下齒梳便見她滿是憂愁的表情,握上她交纏的雙手,“暮霭,你太緊張了!”雙手煞是冰涼。
暮霭着急地反握上靈楚的手,圓眸裏是最後一絲詢問:“小姐,你真的想好了嗎?”
靈楚不置可否,想好?一開始不就決定這麽了嗎,爲什麽到此刻還會想退縮。嶽靈楚,這輩子你是注定要欠着他了。
秦知賢一推開門便見到佳人端坐在圓桌前,芙蓉顔色的面容,笑靥如花。他心頭爲之一顫,幾步便上前握住靈楚的手,充滿愛意的吻在落在她唇上,“靈楚,我很高興。”高興你爲我做的改變,高興你......
眉彩飛揚的樣子叫靈楚眼中一迷,慌地低頭,一滴清淚墜落指尖。
秦知賢單純以爲她是羞澀,眸中又是一熱,雙臂攬上她的肩,耳邊輕語:“我有件事要告訴你。”說完,濕滑的舌頭沿着耳廓繞了一圈。他在忍耐。
靈楚佯裝羞澀低避開他的親密,嘴角扯笑,端上酒杯湊上他靠近的唇瓣,眼中盡是柔情蜜意。
就算是毒藥,他也甘之如饴。
卿卿,我們要一個屬于我們的孩子好嗎?
等一切結束,我們攜手浪迹江湖,逍遙紅塵,可好?
......
暮霭從門外進來,那幅絕美的畫面映在她的腦海,久久難逝。
靈楚一吻落在秦知賢瑰色的唇上,眼角滑下一行淚水,含着鹹濕,她咬着,對不起對不起。
“小姐,”暮霭秀眉緊蹙,不安問道,“你要做的事到底是什麽?”
靈楚握上她的雙手,眸中堅定之色,“暮霭,我現在說的事,你記好了,馬上回房,拿上細軟,然後帶着缂針與青玄去城門客棧,在那裏等我。如果我辰時都還沒有出現的話,你就帶着他們兩人一起走,去曲函,找一家醫館,把這塊玉佩給一個叫昔雨的大夫看,她會收留你們的。”說完,将腰間那殘缺的半塊玉佩塞進暮霭手中。
“小姐,你做的事是不是很危險,”暮霭推攘,眼中止不住掉淚,“我,我怎麽聽着,你是在跟我們告别呢?”
她越哭越兇,靈楚摸上她的臉,擦去她的淚,“暮霭,我們隻是離開王府。你們先走,我才沒有後顧之憂。”
“小,小姐,你是不要王爺了嗎?”
靈楚霎時混沌在風中,望着那無可挑剔的人兒,僅僅一個側顔便叫她迷惘癡念。
靈楚閃過一抹苦笑,“什麽都别說了,你快去做準備。”
暮霭抽泣,應聲:“嗯嗯,小姐,你要保重,還有你要快些來。”
靈楚噙淚點頭。
城外,夜露深重。風卷起潤黃的草,那片廢墟的顔色暴露在空中。靈楚記得這是秦知賢手筋被挑斷的地方,也是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的心裏原來有一個狂妄霸道的身影。
靈楚警惕地提起手上的劍,夜色中那人慢步走來,金色的狐狸面具遮擋他深沉的眼,雙目交彙的那刻,靈楚惴惴不安,他的眼讓人熟悉,他到底是誰?
靈楚開門見山,“我爹娘呢?”
君紹宸聞言,忙收起孤寂落寞的神情,掀開身後馬車上的簾子,靈楚兩步上前,瞳孔擴張,顫聲呼喊:“爹,娘!”
徒有靜默的風聲。
靈楚劍身出鞘,銀亮的劍尖直抵君紹宸脖頸,逼問:“你對我爹娘到底做了什麽?”
“隻是*。”君紹宸說完,心中一痛,還回的去嗎?
他失誤到連聲音都沒有僞裝。
靈楚愈加覺得此人熟悉,空着的手直沖他臉上的面具打去,君紹宸躲不及防,金色面具頹然掉落,那張俊逸風生、溫潤唇色的臉沒入靈楚眼簾,她手中的劍險些偏離。
她驚詫道:“怎麽是你,怎麽會是你!”劍入他脖頸三分,鮮血妖娆。
“阿楚。”君紹宸伸手,靈楚便後退一步,直到劍上的血越來越多,靈楚不顧他傷痛癡情的眼,怒喊道:“君紹宸,你不要再靠近了,我會殺了你,我真的會殺了你!”
君紹宸卻是釋懷一笑,“能死在你手裏,我心甘情願!”
靈楚冷聲哼道:“君紹宸,你又何必惺惺作态,我隻問你一句,那些人是不是,你殺的。”最後三字,極其深沉。
君紹宸此刻的眼就如深潭,他僵硬着不知如何開口,身後之人已道出。暗夜中的身影漸漸明朗。
靈楚瞳孔伸縮,缂針蒼白被挾持的身影映入眼眸,秀白脖頸鮮豔的雪如梅暈開。
“楚,姐姐!”
灰袍人揚起陰冷的笑,“珏兒,還不過來。”
“阿楚。”君紹宸深情一喚,深沉的眸轉眼薄涼,鋒利的劍碎成冰片。
靈楚扔掉劍柄,掌中五成力地打在君紹宸肩頭,而他也心甘情願承受了這一掌。
缂針的身影浮萍飄零,靈楚将她護入身後。
灰袍人冷哼一聲,大步往裝有秦知賢人頭的馬車走去,掀簾一看,眼中怒火要宣奪而出。
掌心凝力就要朝靈楚打去,君紹宸擰眉阻止,“你答應過我,不傷她。”
灰袍人怒目一挑,揚手就是一巴掌,“你做的好事,你自己去看。”
馬車内空空如也。
他眼中竟是悲涼與苦澀,靈楚凝眸不顫分毫。
他問:“阿楚,爲什麽?”帶着僅存的溫情。
靈楚冷然不語,她揣測的真相,她在等待被揭開。
恍惚間,君紹宸嘴角泛起陰冷的笑,一張平淡無奇的臉覆在他的臉上,靈楚瞪大雙眸,腦中搜索着此人的相貌。
青峰山、劉總義、軍師......
“你!”靈楚赫然,“青峰山時劉總義的軍師是你,是你撺掇他造反,是你......”
灰袍人此刻揭開她的僞裝,一張滿是傷痕的臉,癡傻的表情,靈楚認識,那是皇宮她所救下的‘瘋女人’涼涼。
涼涼,她怎麽就沒有想到是娘娘呢!
呵,呵!靈楚冷嘲自己,胸口一陣酸澀,咬牙:“我嶽家幾十口是不是你殺的!”
“是!”
“你!”指尖深掐入手心,靈楚此刻多慶幸沒中他的計,秦知賢,還好,還好你安然無恙。
君紹宸似是讀懂了她的内心,毫不留情地揭露事實,“就算你不殺他,他也活不了!阿楚,還記得我們在京城的重逢嗎?那不是解藥,而是毒藥,一種會讓人肝腸寸斷,痛苦不堪的毒藥。”
聞言,靈楚當頭一擊,心口疼痛揪起,“君紹宸,”狠厲決絕,“我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救了你,我要殺了你!”
眼眸似箭,動手的瞬間,一把尖銳的匕首刺穿了她的胸膛,伴随着驚喊“不要”,靈楚的視線漸漸模糊,妖娆的紅色蔓延了整個眼眶。
“我不想殺你的,我不想的。”缂針手中的匕首頹然落地,她驚慌地看着地上的血迹和手上的血,她怔魔地大叫,“不是我,不是我!”
君紹宸自是望見誰是罪魁禍首,他心痛地捶着胸口,斜目質問,“爲什麽,爲什麽要這麽做?”
“珏兒,”灰袍人冷聲,“你要時刻謹記我們慕容家與嶽家有不共戴天之仇,當年要不是他領兵,你父皇何以會兵敗,我們母子又何以要苟延殘喘到今天,這一切都是他和他效忠的皇帝造成的。”
靈楚拖着受傷的身體一步一步上前,逼近了懸崖邊,君紹宸大喊,“阿楚,停下,停下!”
他伸出手,帶着乞求,“阿楚,跟我走,跟我走,求你,别再退了!”那雙狹長的眼眸裏噙着淚珠,哭泣,害怕失去的哭泣。
靈楚面色慘白,冷汗涔岑,撐着起身扯出一抹笑,“君紹宸,我真是傻,被你玩弄在鼓掌間,我後悔,當初救了你。”
“阿楚,你停下,我求你了。”君紹宸的眼眶像日暮下的顔色,聲聲苦求。
“君紹宸,你若殺了他們,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血染衣衫,風塵歸去。萬縷青絲,空成雪。
“不要!”
凄厲地喊聲在山中回蕩。
夜色迷糊了眼。
皇宮,太後昏昏沉沉中醒來,呼喊顧嬷嬷。發現沒人應後,她披上一件外衫起身,月光灑落寝殿,綴上柔和的顔色。
分外安靜的場景,尋着月光她發現遍地的屍體,驚喊:“刺客,抓刺客。”
回應她的是烏鴉的嘈雜聲。
黑暗裏站着的人,她小心地走近,才得以看清她的容顔,她叫道:“雲妃。”手碰及衣衫,雲妃的身體頹然倒地,她驚恐地後退,喘着粗氣,頹然間,一個身影漸漸靠近,隆起的腹部格外引人注目,隻見劍光一閃,屋外雷聲震響,空中滿是血腥。
那一夜,月玄皇宮,血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