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無人的海岸林蔭路上,淩晨時分更加安靜得令人不安,而蘿娜的大叫聲也在這片沉寂中被襯得格外響亮,大有要劃破夜空的意味。
“閉嘴……再嚷嚷一句,我就從這兒直接把你丢進海裏喂魚。”妍繪沒好氣地甩開對蘿娜手腕的禁锢,轉過身警告着。
本就自幼受嬌寵且色厲内荏的小姑娘頓時被長姐的氣勢所震到,但還是硬着頭皮支支吾吾地嘴硬着:
“你,你才不會……不然你剛剛幹嘛還費那麽大勁救我?而且,而且你難道不想知道爲什麽我會有你新的私人手機号嗎?不想知道現在格雷科家現在究竟是什麽狀況嗎?我不會輕易告訴你的哦,除非你求我……呃……”
原本驚慌局促的聲音慢慢變爲一貫的傲慢和得意,隻是話還沒說完,便發不出聲,痛苦地掙紮着。
隻見妍繪突然出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正中要害,讓她喘不上氣。
“你……你想幹什麽……你個瘋子、bitch……”呼吸困難的蘿娜從被桎梏的喉嚨中艱難擠出幾個字的怒罵,瞪圓了眼睛憤恨地怒視着面前對她充滿了殺意的女人。
妍繪卻是完全沒有被激怒到,幽藍色的雙瞳冰冷地注視着被她捏在手中的蘿娜,聲音亦是沒有一絲感情到仿佛隻是在看一隻被自己拿捏在手中的螞蟻:
“雖然知道你的腦子一向都隻是一個擺設,但你應該還沒有蠢到以爲我對你還有什麽姐妹之情吧。我救你隻是不想看着你就這麽輕易地死在不相幹人士的手裏,同時我也是想警告你,我既然能夠救你,那麽我想要除掉你就更是輕而易舉……就像現在這樣。”
唇角原本就隐隐勾起的一抹輕蔑的笑意此刻更是添上了一份嗜血的意味,掐着對方脖頸的手也是猛地一發力,在看到對方一瞬間瀕臨窒息之時,又倏地松開,滿意地看着對方在鬼門關走了一趟後咳嗽不止的痛苦樣。
咳嗽完後,大腦依舊處于缺氧狀态,踉跄着後退了兩步的蘿娜大喘着氣,仿佛再度能夠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對她而言是一件彌足有幸的事。
看着對方那副衰樣,又想到這背後的一系列事情,妍繪一時間有些煩躁,大罵了聲“ca”後猛地捶了下身旁路燈的柱子,卻還是覺得發洩不夠。
心煩氣躁地走上前去,吓得蘿娜以爲她又要幹什麽,連連後退。
隻是妍繪卻是力道絲毫不減地一把擒住蘿娜,從其牛仔褲的口袋裏一把抓出了一盒marlboro香煙和一把便攜式迷你水晶打火機。
打開煙盒,還剩下最後兩支煙。
取出其中一支,叼在嘴中,熟練地用那隻打火機将其點燃。
深吸了一口後,吞雲吐霧般地呼出,也許尼古丁的确起到了點作用,稍稍抑制下了此刻自己的情緒。隻是随即便左手将嘴中叼着的煙拿離,另一手掩着唇輕咳了兩下。
果然,就算曾經是個煙民,幾年不抽,偶爾再抽一根的話還是會不适應啊。
除了那雙如出一轍的幽藍色桃花眼,她和蘿娜唯一相似的地方大概就是都是老煙槍吧,兩人都是在各自十六歲的時候開始學會抽煙的。隻不過她三年前十九歲的時候就戒煙了,而蘿娜一直抽到現在。
呵,說起來,她和克莉絲的相識還是十七歲那年在紐約街頭,同樣在街邊樓檐下手持着同款香煙等雨停的二人莫名地磁場相投,說起來還算得上是以煙會友啊。
“啧,真沒用,現在你連根煙都不會抽了……”好了傷疤忘了疼的蘿娜本能地就又開始嘴賤開來,隻是在接收到妍繪睨過來的冰冷的眼神後,終于學乖了主動閉嘴噤聲。
斜睨了一眼後,妍繪便沒有再看對方,隻是靜靜地注視着手中那支點燃的香煙此刻缭繞着的煙霧,同時把煙盒和打火機随意地丢還給了蘿娜。
“哼,用腳趾猜也知道,查到我私人新号碼并且告訴了你的人,是吧。整個格雷科家,除了外,我可想不到還有哪個廢物能做到半年前也是作爲從犯被彭格列家族處理的人,而現在既然已經這般行動……就說明他已經脫離了彭格列家族的控制,大概格雷科先生和貝琳達夫人也被他救走了吧。”
倚靠着路燈的柱子,妍繪淡淡地說着。
而剛剛煙瘾上來了将盒中最後一支香煙點燃的蘿娜則有些驚異地看向妍繪:“你……你怎麽知道?”
“因爲我不是你,蠢貨。”妍繪冷冷地撇了撇嘴。
猛吐了一口煙,蘿娜氣憤地回道:“你憑什麽對我一口一個‘蠢貨’,少自以爲是了!你要是真的那麽聰明的話,就不會自身難保了!哼都告訴我了,最新一期彭格列通緝令上又有你的名字了!我是不知道半年前你究竟使了什麽手段扳倒爹地和我媽咪,但你的那點小招數不還是被彭格列家族識破了,還又被人家通緝了,所以别自以爲自己有多了不起!”
耐心地聽完對方氣勢十足地一通吼,妍繪卻是止不住嗤笑出聲。
“你……你笑什麽?”蘿娜本能地察覺到妍繪的這笑蘊意十足。
“所以……我才說你是蠢貨啊。謝謝你告訴我他們是因爲我又被彭格列家族‘通緝’的緣故而決定要從我這裏下手,不打自招,這就是你愚蠢的第一點。”
妍繪搖了搖頭,将左手食指和中指執着的的香煙重新放回最後:
“你愚蠢的第二點,就是你完全被利用當槍使還渾然不知。你深陷賭場困境,爲什麽不來救你,反而故意将費盡心思得知的我的手機号碼透露給你,讓你不得不向我求助?他不過是想利用你把我給引來,探清我目前狀況的虛實,或者直接對我出手。剛剛應該就在賭場的某個角落,結果沒想到後來西蒙家族的人突然殺出而且西蒙家族的boss還有意護我畢竟是還被彭格列家族追捕着的逃犯,而西蒙與彭格列又是圈子裏出了名的鐵杆盟友,依照行事的謹慎度,爲了不被人發覺什麽,剛剛混亂之時應該已經偷溜掉了吧。”
剛剛在賭場裏明顯時機不對又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這點她很清楚。
而對她那位父親的忠誠度她也是清楚得很,所以……恐怕格雷科家在逃的那群瘋狗在得知她再度上了彭格列通緝令後會迫不及待地回來反撲她一口。
呀咧呀咧,看來再次相遇的話,就要和他們做最後的決斷了啊。
這麽多年的孽緣,也該徹底清算了。
而因爲妍繪的話而一愣一愣的蘿娜則是腦筋還沒轉過彎時,突然感覺兩眼逐漸模糊,兩腿也開始站立不穩。
“珀莉你個混蛋,你難道……”意識到了什麽,蘿娜猛地跌坐到地上後憤然道。
妍繪卻是戲谑地勾唇一笑:“啊,剛剛拿着你的煙盒時,我在最後剩下的那根煙裏加了點迷藥。放心,依照對格雷科先生的忠誠度,他不會讓你橫屍街頭都不管的。隻是就這麽吹一晚上夜風,依照你的體質還到不了去見上帝的地步。以及……這就是你蠢的第三點,經過我手的東西你都敢不檢查一下就直接拿去用,你腦子沒問題吧?”
話音落下,也正好看到對方在憤恨中就這麽昏了過去,太陽升起前是鐵定醒不過來了。
又吸了一口口中的香煙……啧,果然現在再抽起來是各種的不舒服啊。
有些情緒,即使是尼古丁也壓不下來,況且遠離三年後她的身體目前對尼古丁是相當排斥啊。
将手中的煙掐滅,丢進街邊的垃圾桶中。
……
幽深的蒼穹中綴着點點星光,耳畔是海浪拍打着礁石的聲音,路燈昏黃的亮光将她的影子拉得更長。
就這麽一個人沿着這條漫長的海岸林蔭路散步般走着,也沒想過要這麽走到哪兒,更沒有想過要這麽走多久,就想這樣一個人靜靜地走着。
沿着這條道走了快半個小時,終于還是止不住雙臂收緊,摩挲着自己來取暖。
淩晨在臨海道上穿着一身抹胸晚禮服溜達,她也真是凍得不輕,不論是身體還是腦子。
而且腳上還踩着雙爲了配合今晚的逼格的八厘米高跟鞋,她也真是有夠找虐的。
就在因爲腳掌開始有些酸疼得吃不消而腳步慢下來時……有什麽東西在靠近?
猛地回頭,隻見林蔭道上出現了兩道車前燈的光亮,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漸漸的,一輛眼熟的車逐漸出現在了她的視線裏。
這輛車……就在她驚訝于不确定自己是否認錯時,車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車窗滑下,駕駛座上熟悉的男人一臉淡漠地看向她:
“草食動物,上車。”
聲音是一如既往地清冷,更是談不上什麽溫柔,但就是讓心頭一暖有一軟,有什麽東西無可救藥地在她心中融化掉了……大概是因爲她現在又冷又累吧。
……
“你抽煙了?”
發動車子後,雲雀突然開口,一上來并沒有逼她對他坦白今晚去哪兒了。
“诶?海風吹了這麽半天都沒有吹散我身上的煙味兒嗎……”妍繪不怎麽在意地笑了笑,眼眸微垂:“戒煙三年了,隻是偶爾太過煩躁時才會突然想到要抽一根。”
說起她當初的戒煙經過,和廣大煙民們一樣,也是蠻痛苦的。
“是嗎。”向來不喜情緒過于外露的雲雀淡淡地應道。
後腦勺靠上副駕駛座的椅背,妍繪稍顯疲憊地微微眯眼:“我和恭彌你這樣向來遵守清規戒律的人可不同,我以前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壞女孩兒,當然,現在也不是什麽好女人。剛成年的時候,我可是做了所有badgirl會做的事,抽煙、紋身、飙車、泡吧、玩輪.盤賭……當然,有些我後來改掉了,有些……就被我繼續發揚光大咯~”
毫無保留地将自己的黑曆史通通曝出,她不介意讓自己在他眼中更糟糕一點。
因爲……她本身就是個這麽糟糕的人啊,如果對方是他的話,她不想要遮遮掩掩什麽。
出乎意料的,雲雀卻沒有對此表現出厭惡或者反感,反而饒有興緻:“比如?”
“嗯~比如,後來我把紋身全部都清除掉了并且不再留。因爲啊,隻有未來讓我認定的男人才能夠在我的身上留下印記。”
大概是身體裏一半的意大利血統在作祟吧,妍繪也一向是那種能夠将一句原本普普通通的話說的滿是暧昧的暗語。
隻是,一旁的雲雀能夠聽出來多少,她就不抱期望了。
“至于戒煙……完全是出于健康考慮,所謂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怎麽能給我們禍害一族丢臉呢。而且,女性吸煙對身體的危害尤其大,會有很大的幾率造成宮外孕甚至不孕。”
連一副好身子都沒有的話,她還怎麽享受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的其樂無窮啊。
“你想要孩子?”雲雀的重點似乎全放在了對方話的後半句。
有些詫異對方居然會問起她這種閨蜜閑聊話題,但想了想後還是回道:
“嘛,還好啦。不過,如果要孩子的話……我一定要生個男孩兒。不是不喜歡女孩子,隻是如果是個女孩兒而性格又像我的話……噫,還是不要給這世間再添一樁禍害了。”
“呵。”
沒想到自己的話竟然難得地引來了雲雀恭彌的一聲輕笑,妍繪也來了興緻,順口問道:“恭彌呢?恭彌喜歡女孩兒還是男孩兒?”
而雲雀似乎真的很認真地想了想:
“女孩兒。”
“嗨?女孩子的話……如果和恭彌你一個性格,将來會嫁不出去吧?”
“哇哦,又欠咬殺了嗎,草食動物。”
“雲守大人,息怒。”
開玩笑似的回了一句後,妍繪卻突然覺得不太對勁兒……怎麽感覺她和他像是一對兒新婚夫妻在讨論生孩子的問題。
……這是前男友和前女友的正常相處模式嗎?
而且,白天的時候,他明明還在生她的氣吧……
思及此,自己一時間不禁尴尬地沉默了下來。
……
快要開出這條漫長的沿海而建的林蔭道時,目視着前方的路的妍繪卻是突然開口:
“恭彌,你……恨我嗎?”
瞥了一眼身旁突然向自己問出這種問題的女人。
“嗯。”
不出意料,得到了男人一個簡潔的表示肯定的鼻音詞。
突然出手落下了手刹,在男人詫異的眼神中,抱住男人的手臂,頭枕在了男人的肩頭,嘴角帶着一絲淺淺的笑意:
“那就繼續恨着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