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西班牙馬洛卡島,明媚的日光下,碧海藍天間,一身玫瑰色長裙的少女騎着馬在海沙交接處踏浪而過,烏黑亮麗的長發在海風中恣意地飄揚。
少女蓦然間回頭,漂亮的唇瓣淺笑開來,淺笑間,那雙精緻的桃花眼也随之上挑。
也許是因爲從小到大他對男女感情這方面接觸的太少,也許是……但就在那一瞬間,他第一次體會到了心跳漏跳一拍的感覺。
而她似乎也注意到了沙灘上的他在傻傻地注視着她,潇灑地翻身下馬,咯咯笑着向他走來,在他眼中那笑容仿佛染了蜜一般。
當她含笑走到他面前時,早已适應了黑手黨生活多年的他竟一時像是回到了國中時的自己,羞澀慌亂而又不知所措。
在馬洛卡島度假的那一個月,他過得很開心。
他沒有戀愛的經驗,所以他隻能盡自己的溫柔小心翼翼地珍視着她,生澀到每一次擁抱她時都會心跳加速不已,甚至隻敢輕輕地吻她的額頭。
這是他的第一段戀情,她讓他第一次體會到了愛情的滋味。
但是這一切,卻隻是她爲他營造地一場美好的夢,她從來都沒有對他交付出真心,她隻是爲了通過他來達到她的目的罷了。
最後的那天下午,他坐在她很衷情的那家甜品店,想要請她接受他請她的提拉米蘇……但直到最後,她也沒有來。
當鈴木愛迪爾海德急匆匆地找到他,告訴他加藤朱裏的弟弟加藤潤失蹤後,當他發現他的大地指環被掉包後……心中生起了那份自己不願意去承認的猜測。
準備離店去調查清這件事時,點的提拉米蘇終于上來了,但托盤上還有一個小盒子。
店員告訴他,是剛剛一個女孩子要她交給他的。
打開盒子一看……他的大地指環的真品靜躺在盒中央,還附贈着一張紙條。
短短的幾行字,她直白地說出了事情的一切——她隻是接受了加藤潤的委托,幫加藤潤離開西蒙家族,因此需要他的大地指環好辦事。委托已經完成,指環原物奉還。
看到了那張紙條後,鈴木愛迪爾海德怒不可遏,當即拽着他驅車追趕應該還沒有走遠的她。
終于在海岸公路上堵到了她。
鈴木愛迪爾海德怒氣沖天地想要當場肅清她,但他攔下了。
那一刻,他感受到不是憤怒,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心傷……即使她一開始是想要利用他,但這一個月的相處,她仍然對他沒有絲毫的感情嗎?
然而,答案是肯定的……海岸公路上,她看向他的目光中,他察覺不到絲毫的愛意。
他終于還是放她走了,而她也是走得毫不留戀。
已經……過去有兩年半了吧,沒想到會突然這樣再度與她相逢。
……
巴勒莫大學外林蔭道上的一家咖啡館。
角落裏,相對而坐的二人一時間氣氛有些尴尬。
妍繪攪動着杯中的拿鐵,決定對方如果不開口的話,那她就也保持沉默……按照她的評判标準,她沒必要對古裏炎真産生歉意,畢竟當初那對她而言就像是在完成一項任務,利用他的感情隻是她完成任務的手段。
但當初的那段時光,他真的對她很好,好得沒話說。即使是在完成任務,但她也不過是一個有血有肉之人,她終究還是做不到對他毫無愧疚感……不然的話,她當初也不會走得那麽毫不留戀,給自己也給對方一個永不再相交的信号。
在她有過的這麽多任前男友中,絕大多數都是因爲荷爾蒙合拍而在一起,分手的時候也都是好聚好散。隻有兩任,是她懷着别樣的目的而刻意接近的,一個便是現在坐在她對面的西蒙家族的boss古裏炎真,另一個……噫,想起雲雀恭彌那張殺氣騰騰的臉都能讓她渾身打個顫。
“沒想到會在這裏再見到你,你……是巴勒莫大學的學生啊。”古裏炎真終于率先開口,再平常不過的開場白。
看向曾經傷害過自己的女子,紅色的雙瞳中還是帶着一如既往的得體的溫潤。
妍繪點了點頭,平靜地回道:“嗯,是的,我是這所大學管理系的學生。那麽……古裏先生你呢?”
“嗯……是我的家族最近的項目需要和這所學校的一些人員合作一下,所以今天我才會來。這兩年,你……還好吧。”
“我很好。”抿了一口咖啡,進而話鋒一轉:“還有,加藤潤那小子也很好……雖然那小子當初費盡心思脫離西蒙家族,但我想你們心裏也還在牽挂着這位曾經的家族成員吧。”
端着咖啡杯的古裏炎真微微一怔,卻也不得不感歎對面女子的細膩。
雖然都百年前便已創立的古老家族,但西蒙家族與彭格列家族不同,十年前的繼承式事件時,西蒙指環重新覺醒,整個西蒙家族才終于開始走上複興之路。
因爲是重振這個已經沒落了百年的家族,所以最開始的幾年西蒙家族簡直就像是新生的小嬰兒一樣步履維艱,即使是已經在黑手黨世界中站穩腳的現在,其規模也仍然不能與彭格列、加百羅涅這樣的大家族相媲美。
所以,在那段時間,家族中每一個人的力量都是極其需要的。他知道加藤潤一直不喜歡黑手黨世界的生活,也知道加藤潤一直想要脫離西蒙家族,所以他一開始是想過要放那孩子自由的……但卻被鈴木愛迪爾海德狠狠地教訓了一頓,訓斥了他的天真。
漸漸步入黑手黨正軌的他也逐漸明白這個世界的殘酷,即使再怎麽珍惜家族的同伴,爲了整個家族,有些時候也不得不做出違背個别同伴意願的事情。
這也許就是作爲一名黑手黨,在成長的過程中所必須要經受的蛻變。
但沒有想到……最後這個女孩兒幫助加藤潤逃離了家族。
對于加藤潤的消失,他的态度是複雜的。但在這份複雜中……他竟有一種舒了一口氣的感覺。
隻是作爲朋友來看,阿潤他擺脫了家族的束縛,真的是……太好了。
“其實,我一直想問……你當初爲什麽會幫助阿潤逃脫?”稍稍皺了皺眉,古裏炎真問出了這些年一直盤亘在自己心中的疑惑。
是因爲阿潤許諾給她豐厚的報酬嗎?
不知爲什麽,他就是堅信她不是那種會僅僅爲了錢而用那種手段來完成任務的女人。
妍繪對此倒是直言不諱:
“阿潤和他兄長加藤朱裏一樣,擁有‘沙’的力量,所以才能成爲出色的情報販子。情報的重要性對于混我們這行的人來說有多重要應該不用我多言吧……讓他欠我這麽個大人情日後我才能好好利用他的情報網來助我辦事啊。事實證明我的決定是對的,比如去年我在日本辦的一件大事就多虧了阿潤的各方面情報我才能順利完成。呵呵,别介意,我一直都是一個這麽糟糕的女人,你知道的。”
聳了聳肩,毫不在意地自黑着。因爲在她看來……她一直都是黑的,所以也懶得硬裝出聖母白蓮花的樣子來想盡辦法洗白自己。
隻是古裏炎真卻是面色未變,依舊目光溫柔平緩地注視着她。
并不是戀人間那種寵溺的溫柔,隻是一種仿佛與生俱來的氣質,明明讓人心情平緩,卻又帶給人一種源自鼓勵與理解的壓力。
很奇怪的感覺,但被他這麽凝視着時,她就是有這種感覺。
輕笑了一聲,妍繪帶着分無奈補充着自己剛剛的那段話:
“……還有的話,大概就是因爲,阿潤他那點和曾經的我很像。曾經,我也渴望擺脫我的家族,到一個遠離家族的地方盡情放飛自己。但我最後卻反而選擇了更加深入自己的家族,與家族的人明争暗鬥。一方面是爲了自己的利益,另一方面是想要享受那種快感……所謂‘與人鬥,其樂無窮’。嘿,是不是更加覺得我糟糕了啊。”
古裏炎真沒有肯定亦沒有否定,隻是仍舊帶着那淺淺的笑意,這無一不标識着他比兩年半前更加成熟了,尤其是在對情緒的控制方面。
但無論是當年還是如今,他看向她的眼神中都沒有什麽恨意。
也許是源自他本性的溫柔善良,他不會輕易去恨一個人,也許也還有些其他什麽他說不上來的原因。
“對了,我至今……都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說到這個,饒是古裏炎真也止不住有些尴尬。
當年初遇時,他便渾身緊張地急匆匆告知對方自己的姓名,而她卻是笑嘻嘻地就是不告訴他她的名字。
陷入戀愛中時,這當然可以看作是戀人間的小情趣,但是事後回想起來……她不願意告知自己的真名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诶~當年最後在海岸公路上時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妍繪調侃着眨了眨眼,故意拉長聲調說道:“我的名字是……瑪麗雅子.馮.羅伯特.穆罕默德.索菲亞夫斯基。”
古裏炎真止不住無奈地笑出了聲,甚至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而從最初開始就一直很詭異很尴尬的氣氛,此刻也終于輕松舒緩開來。
同樣笑出了聲的妍繪稍稍遮了遮自己的嘴,清了清嗓子:“那麽,正式的自我介紹一下……我叫佐原妍繪。”
“你好,佐原桑。”紅色四芒星的雙瞳更添一份柔和與真誠,“以及……我并沒有怨恨過佐原桑你,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那麽……我可以理解爲我們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嗎?”
“當然。”
聽到了對方肯定的回答,妍繪也終于有一種徹底松了口氣的感覺,仿佛心底深處一塊壓了多年的石頭終于被移走一般。
而就在下一秒,放在手邊的背包突然輕晃個不停,一隻小腦袋突然鑽了出來!
妍繪有點汗顔地看着那萌哒哒的小東西……啧,雲雀恭彌養的寵物全部都成精了嗎!就這麽自己從背包内部解開拉鏈,怎麽做到的!
而古裏炎真則是相當驚訝地看着突然從妍繪的背包裏鑽出來又相當熟練爬上了妍繪肩頭的雲針鼠。
“這……這不是彭格列的雲雀君的匣兵器嗎?”他當然不會把小卷認錯。
正想着該怎麽解釋時,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妍繪趕忙将話題錯開。
“不好意思,接個電話……”向對方舉起手機示意了一下,忙不疊是地接通:“喂,你好……”
“出來,我在外面。”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冰冷低沉而又隐隐帶着怒意,讓妍繪在心跳驟然加速後猛地向着窗外看去。
店外的街道上停着一部車,那車她在雲雀那幢私人别墅的院子裏見過。
他怎麽會來?在那兒多久了?
……一瞬間有一種自己被捉奸的感覺。
呸,什麽形容,他明明也是她的過去時了!她現在是單身!
“那個,古裏先生,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打過招呼後,妍繪急急忙忙地抓起自己的背包跑了出去。
雖然自己并沒有做錯什麽,但她知道不惹雲雀恭彌生氣還是目前比較明智的選擇。
……
車開的并不快,車窗外的風景緩緩略過。
盡管上車後兩人都是一言不發,但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妍繪還是很明顯地感覺到了駕駛座上的男人心情極度不佳。
在這麽積壓下去……就要一次性大爆炸了啊……
“那個……你怎麽會在這裏?”妍繪率先開口問道。
“路過。”雲雀沒什麽感情地惜字如金地回道。
對此滿滿存疑的妍繪偷偷撇了撇嘴,然後繼續好脾氣地問着:“既然是路過……你叫我出來還把我帶走幹什麽?”
她覺得自己這輩子所有的好脾氣都用在這個男人身上了。
“roll需要火焰。”雲雀面色不變。
伏在妍繪肩膀上剛剛被雲之指環的火焰喂飽的小卷也适時地小小地打了個嗝,噴出了一小撮紫色火焰。
的确是個好理由……妍繪挑了挑眉。
“既然這小東西需要你的火焰來維系,那幹嗎還讓它跟着我啊。”轉過頭看向雲雀,“如果是想要監視我怕我再逃跑的話……大可不必,在拿到學位畢業前,我是不可能離開西西裏的,你想找我的話隻要上課時間來巴勒莫大學就行。”
雲雀倒是不接她的話,語調仍舊冰冷:“哼,你剛才看起來很開心……和你以前的男人在一起。”
他可沒有忘記,這女人和古裏炎真的關系。
“别這麽說……恭彌你不也是我以前的男人嗎。”妍繪下意識地回以這個事實。
汽車一瞬間急停,妍繪險些頭撞上了車前玻璃,擡頭再一看前面的紅燈……好吧,這很合理。
啧,說起來,雲雀恭彌和古裏炎真同樣是被她利用被她騙了感情的前男友,古裏炎真都願意和她相逢一笑泯恩仇了,而身邊這位……她都提出可以相逢一炮泯恩仇,甚至多來幾炮都行了!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啊……
古裏炎真明明比他溫柔、貼心、紳士的不是一星半點,而且也比他大度得多……她甚至覺得自己再也不可能遇到比古裏炎真更好的男人了。
但爲什麽當初與古裏炎真分離時,她隻是帶着愧疚與淡淡的遺憾。
而與雲雀恭彌分離時,她卻流淚了,在飛機上哭得稀裏嘩啦的。分别的這半年,每一天都不自覺地在想他。就連這次重逢,雖然很恐懼他的報複,但心中竟還是有一份難以言喻的欣喜。
既不是她一向喜歡的那種浪漫多情的意大利紳士,也不是古裏炎真這種标準好男人……但她最後愛上的褪撬
真愛這種東西,有些時候……真是有夠玄乎的。
剛想開口再說些什麽時,口袋裏的手機又一次作響開來。
取出一看……一個陌生的号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