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面前的女人那副明顯是有求于他,甚至是将他視爲救命稻草的神情,雲雀反而不急不慢地如是接道,就像是在逗弄一隻抓狂了的小動物。
同時擡眼看向草壁,給了一個“先出去”的眼神。
而心領神會的草壁也沖着雲雀恭敬地點了點頭,接着便退出了辦公室。隻是在離開時,不放心地回頭看了自家上司一眼……
恭先生,現在是好機會啊,千萬不要傲嬌别扭啊……雖然不太可能就是了,唉。
待到封閉的空間裏隻剩下二人時,看到面前的女人從剛剛的激動轉變爲欲言又止的神情,雲雀不禁皺了皺眉。
“草食動物,怎麽不接着說了。”
原本稍稍低下了頭的妍繪擡起眼,上齒有些顫抖地輕咬着下唇,雙拳也握得緊緊的。
“雲雀先生,您……能幫幫珀莉嗎。如果您真的是彭格列家族的雲之守護者的話,将她從彭格列通緝令上除名應該不是一件難事。”目光熱切地注視着面色沒什麽變化的男人,眸中的神色也止不住沉下了幾分:“當然,我也知道,我沒有什麽理由能夠讓您出手相助……”
“我可以幫她。”
話還沒說完,卻被雲雀突然開口打斷,引來了妍繪的驚訝。
“诶?您是說真的嗎,那……”
而雲雀卻是挑了挑眉,那雙一貫清冷的灰藍色雙眸裏染上了幾分淡淡的戲谑:
“哇哦,我可沒說不需要付出代價。你打算用什麽來換,草食動物。”
妍繪頓時誇張地皺巴起了自己那張精緻地小臉,滿滿“嗚嗚,你想幹什麽”的小白兔神情相當糾結地看向雲雀:
“雲雀先生,你不是那種人吧……雖說職場潛規則什麽的不是稀罕事,但我一直都很相信雲雀先生的爲人的。”
原本含着淡淡戲谑之意的雙眸瞬間蹿起了不滿的火苗,臉色也黑了不少,冷哼了一聲後,沒好氣地回道:
“你又在自說着什麽蠢話?我對你沒興趣,南裏妍繪。”
這下卻弄得妍繪故意擺出捂胸口的陶醉之态:“ohygod,雲雀先生你每次叫我名字的時候都會讓我激動得心跳加速到快要暈眩過去,太作弊了啊雲雀先生~”
“哼,我倒是看不出你這話的半點誠意,草食動物。”
嘴上不滿地說着,但當看到眼前這隻小動物又恢複到往日那副嘚瑟古怪、仿佛渾身都有使不完的招數的樣子時,心中卻隐隐有一絲欣慰。
呵,這才是這隻小動物應該有的表情。
之前竟然一個人流淚、還有那種無措又渴求的神色……那種樣子放到這隻小動物身上,真是難看死了,礙眼。
收起了自己誇張的表情後,妍繪也正色了幾分。
“雲雀先生,關于珀莉身上背着的裏世界的案子,我會聯系到她然後想辦法拿出她并非主謀者的證據,然後就請雲雀先生多多支持咯。至于雲雀先生您所說的需要我付出的代價……請說吧。”
瞥了妍繪那副正經到視死如歸的表情一眼,雲雀心中有些窩火。
啧,這女人把他當成什麽了。
“……以後再說。”
半晌,隻聽見從雲雀口中飄來了這麽一句話。
“這好像有點不太公平诶~這不就等于讓我給雲雀先生您開了張空頭支票,日後您佬來興緻了就随便往裏填嗎,這跟賣身契有什麽差别……”
睨了喋喋地抱怨着的女人一眼。
“有意見?”
“當然……沒有,如果是雲雀先生的話,在人品問題上,我願意相信。”她當然不敢有意見,隻是對他的相信,也真的是全心全意的:“有雲雀先生的支持,我就放心多了~回頭我就告訴珀莉這個好消息,告訴她,逃亡的日子很快就要結束了,她可以重新回歸她的正常生活。”
當然,隻有她自己才知道,這話,其實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草食動物……那個女人,對你很重要?”
就在這次共識達成的對話即将結束時,雲雀突然意味不明地如是說道。
而明白撒了一個謊,就必須要不斷地再撒謊來圓之前的謊言的妍繪也是繼續堅定着自己的謊言。
“是的,珀莉她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最重要的同伴。雲雀先生在彭格列家族裏也有不少重要的同伴吧,一樣的。”
如果對着一個男人撒謊竟然讓她從心底生出了一種濃濃的負罪感的話,那麽就意味着,她也許是真的愛上這個男人了吧。
明明剛剛才告誡過自己,不要去理會這場記所滋生出的感情啊,因爲從最初起便是場騙局。
……
夜幕降臨,整個東京浸入了霓虹無夜的紙醉金迷與獨有的浪漫。
開車在東京灣旁的大道上狂飙着的妍繪一邊目視着華燈映染的前方大道,一邊戴着藍牙耳機與大洋彼岸的克莉絲通着話。
“小妖精,你是算準了我起床的時間嗎?”
聽聲音,克莉絲溫亞德應該是剛剛起床,還隐隐帶着一份睡意。
“嘛,那倒沒有,隻是知道克莉絲你從來都不是個貪睡的人,沒想到這麽巧啊。”
現在的美國時間是早晨六點多一點,呀咧呀咧,她要是再早那麽一點打電話,說不定會惹惱那位大姐。
“說吧,你正在進展的遊戲又有什麽成效了,嗯?”
“都說了不是遊戲,是铤而走險的保命之旅。不過呢,這次我打電話是想要感謝克莉絲你,得你真傳,我的演技是越來越ax了。說句臭不要臉的,如果我也去混你那一行的話,說不定會把你這位當紅影星的大把票房給搶走哦~”
她記得當初克莉絲告訴過她,演員,說到底不過是個騙子,而想要騙到觀衆,首先要騙過自己。
假作真時真亦假,大概可以用這個來高度評價她今天在雲雀恭彌面前的表現吧。
“嗯哼,如果有一天我息影了,你來繼承我的衣缽倒也不錯。”
克莉絲在那頭心情不錯地調侃着。
“才不要~做一個稱職的演員什麽的……太辛苦了啊。”
真的是,太辛苦了,騙着讓自己的心動搖的人,也騙着自己動搖了的心。
……
結束通話後,心情似乎也稍微舒暢了些。
拿到了雲雀恭彌的承諾,也許這場騙局很快就要結束了……真是的,心情舒暢到有些莫名的難受啊。
感覺到了眼睛越來越不舒服,踩着油門的腳也不自覺地松開了幾分。
這才意識到自己今晚開車的時候忘了取下隐形眼鏡換上開車專用黑超,止不住邊搖着頭邊将車子停在路邊。
真是的,心思都已經被攪亂到這種地步了嗎,自己居然這麽心不在焉的。
打開放在一旁的手提包,翻了半天,發現居然忘記将開車專用黑超鏡放進包裏,包中的是一副普通黑色墨鏡。
止不住捂面歎息……自己的生活節奏都被擾亂到這種地步了嗎。
無奈地取下隐形眼鏡,戴上了包中另一幅平常很少用的普通黑框眼鏡。
……
“恭先生,已經調查清楚了。追殺南裏小姐的是格雷科家的兩撥人,但這兩撥人之間卻沒有任何情報交流,似乎并不知道彼此的目标是一緻的……或者說,他們其實也在相互瞞着對方?”
雲雀的辦公室,和已經沒有其他員工的整個風紀财團大樓一樣寂靜,草壁哲矢彙報的聲音也格外擲地有聲。
“哦?”雲雀聲音微挑,示意草壁繼續說下去。
他之前并沒有過多關注過這個家族,沒想到這個家族内部竟然有這麽多複雜的隐情。
“之前一直追殺南裏小姐的是格雷科家的女主人貝琳達夫人派出的人。那位貝琳達夫人是格雷科首領的第二任妻子,南裏小姐的好友珀莉小姐是她的繼女。而最近兩次……則是格雷科家的首領,也就是珀莉小姐的生父格雷科先生派出的。至于上次在直升機上,那個似乎對南裏小姐的狙擊習慣相當熟悉的殺手……則是格雷科先生最得力的手下,叫做亞倫。那個曾經是北意大利很有名的自由殺手,且殺人手法相當殘忍,因爲與英國曆史上的那位亞倫柯斯米斯基同名,所以被稱爲‘北意的傑克’。巴利安好多年前曾經對其抛出過橄榄枝,有招攬的意味,但被婉拒了。隻是不明白爲何後來會投身到格雷科家族,爲那位格雷科先生做事。”
窗外,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爲夜幕增添了一絲詭秘與瑰麗。
伴随着響雷,豆大的雨點噼噼啪啪地落下,如同天地間的驚歎号。
冬日的雷雨,的确不常有。
原本靜靜聽着草壁彙報的雲雀不知爲何,心頭竟生起了一絲不安,眉頭微鎖。
并沒有對草壁的彙報做出什麽回應,而是拿起手機撥通了妍繪的号碼。
……
東京灣旁,剛剛換上了普通眼鏡的妍繪也被這場突然而至的冬雨小小地驚了一下,正準備再度發動車子趕快回到自己的公寓時,手機卻響起了。
雲雀恭彌主動給她打電話?還真是少見呢……
接通了電話,還沒來得及發音,敏銳的直覺立刻爲身體拉響了警報,将手機扔到一旁然後迅速發動車子來了個大轉彎,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剛剛車子停着的地方,雨中響亮的沖擊聲……一發子彈。
……
電話被接通後,他所聽到的不是那個女人熟悉的聲音,而是……車子劇烈的摩擦聲以及子彈射擊聲!
并沒有多言,當即起身向外走去。
注意到雲雀比平日裏過于猛烈的動作,草壁立刻詢問:“恭先生,您要去哪兒?”
“哲,定位南裏妍繪的手機目前所在的位置,然後發到我車子的導航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