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裴風從床上躍了起來。他的心跳久久不能平靜。終于一行清淚順着他的臉頰滑落而下。
他是逆天之子。他是被強大的修士追殺的神裔族後人。當年神裔族被滅之前将族中的一切書籍都付之一炬。那些修士即便挖地三尺也不可能找到什麽。那他的存在意味着什麽不言而喻。總會有修士找到麻姑山谷的,隻是時間問題罷了。可無爲道派的這些親人又怎麽可能是他們的對手。裴風越是愛他們,就越是不能接近他們。至少在自己沒有成長起來之前要遠離他們。如今他更是擁有了父母親人。決不能将劫難再帶給這些親人們。
良久,裴風擦幹了眼淚。黑暗中他苦笑了一聲,将一切的無奈和苦楚都用這一聲苦笑掩蓋了過去。他本是一個沒了族人的孤魂野鬼,是無爲道派再次讓他有了一次家的感覺。他已經滿足。他能再一次喊出‘娘’這個字,這對他來說已經足夠。
他豁然明白了母親當年爲什麽一定要讓他去青州城了。也許先尊是推演出去青州城可以找到陣法羅盤。但她的母親并不想他再參與到任何修真界的鬥争中。她是知道在這裏自己能擁有一個家......可這個家他真的能擁有嗎?
不久之後裴風從自己的小院中走出。竟不忍再回頭看這個熟悉的地方一眼。夜風輕吹起他的長發,他倍覺溫柔。隻可惜人生在世,往往情不随人願。他走出幾步,那土雞開始了今天的第三次打鳴。這一次是它真正在報曉了。天就要亮了,往日他就是在這個時候起來修煉的。可今日他要和這裏做訣别。他需在紅日撕開黑暗之前,作出最終的選擇......
遠處一顆大樹之後一個身體在微微顫抖着。許天晴望着裴風瘦弱的背影一步步遠離了麻姑山谷。她不自主的伸出手一抓,抓住的則是一片黑暗。最終他徹底消失在了黑暗中。她的眼淚這才開始大顆大顆的掉落。
二十年前她十多歲,看着心愛的人漸漸走出麻姑山谷,今天她到那個年紀卻又要看着如她當年那般大的兒子離去。這就是她的命。她知道自己無法挽留。她在幻境中看到那漆黑的長夜裏裴風孤獨的背影緩緩離開,便知道自己什麽都改變不了。盡管她給裴風隻當了一晚上的媽媽,可是那句母子連心的話絕對不假。她知道兒子在想什麽,知道兒子必然要離開了,永遠的離開這裏......
麻姑山谷的清晨依然很美麗。并不因誰的離開而失去了色彩。朝陽将山谷染成了紅色,鳥兒們清脆的叫聲格外好聽。每一株植物也都從睡夢中醒來,開始吐納芬芳。山谷中彌漫着着沁人心脾的藥香。
“哥!哥!”楚菲嫣急匆匆的跑到裴風的住處。房間裏被收拾的整整齊齊,卻空無一人。楚菲嫣并不奇怪,因爲平常的這個時候裴風也早去煉體了。于是她打算去山上找裴風。她的兩條小腿跑的飛快。因她現在很急切要見到裴風。她想抱抱這位哥哥,親親他的臉。
一早爸爸來看她的恢複情況,告訴她是裴風的金丹救下了她。并且高興之餘爸爸還告訴了她一件天大的事情。那就是她現在多了兩位親人,一個媽媽和一個哥哥。這個消息轟炸了楚菲嫣的小腦袋。她瞬間感覺自己完全恢複了,還似有那飄飄欲仙的感覺。
“我有媽媽了,我有哥哥了!”楚菲嫣一邊喊一邊往山上沖去。
楚飛龍遠遠望着女兒的背影,無奈搖頭,心裏卻盡是喜悅。他想也許早就該做這個決定了。
“飛龍啊,金丹的事情......”笑三年鬼一樣的出現在楚飛龍的身後。
楚飛龍知道,師尊一定要把裴風的事情搞清楚,行過禮後,說道:“師尊,我在幻境中看到了一些裴風的身世。他不是青州城人。他來自中原。是一個叫做神裔族的後人。”
“神裔族!”
“是啊。他是個可憐的孩子啊。神裔族被滅族了,隻有他一人從中原逃到了這裏。”
笑三年表情凝重,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良久他才緩緩問道:“飛龍啊,你對神裔族又了解多少呢?”
楚飛龍道:“幻境中,裴風的親娘對我們講過一些。他們是一個很古老的種族。有很多不爲人知的能力。”
“那你可知神裔族爲何被滅族?”
楚飛龍搖頭道:“這,他們倒是沒有提起。我記得好像和一個叫做遷瑤的女子有些關聯。”
楚飛龍見笑三年遲遲不語。又道:“裴風既是神裔族的後人。那想必有些族中的手段,能搶回金丹也不爲奇。”
笑三年怒道:“難道我會懷疑風兒對我們有異心嗎?”笑三年撂下這句話,便朝後山走去了。
楚飛龍覺得師尊對那金丹的反應太強烈了些。但他相信裴風會給他們一個滿意的解釋的。
“二師兄。二師兄!你藏得好深啊。”李江兒的人還未到,聲音已經傳到了裴風的院子裏。
“好家夥,我李江兒拼了老命也沒得到的東西,原來你小子一直藏着啊。你得給我說清楚了。”
李江兒一邊說一邊推開裴風的房門。“你别想躲着,二師兄!”
楚小已自清晨起來便眉頭緊鎖。汀雨從未見他這樣凝重,也不敢去擾亂他的思緒。不久後,他猛的想起了自己曾在青州城外遇到的那個小乞丐,也想到了那次裴風莫名其妙的對自己說過的那句話——“師兄,我以後可不欠你的了。”
“竟然是他!”楚小已拉起汀雨便朝裴風的院子走去。
已是傍晚時分,楚菲嫣找遍了麻姑山谷,也不見裴風的蹤影。心裏終是有些着急了。他回到山門,卻見衆人也都在找裴風。大家隐隐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楚飛龍說道:“難道風兒在後山禁地?”
孫大奎道:“隻有那沒找了。”
笑三年在後山的兩座大石像前整整待了一天。他望着三葉祖師和麻姑祖師,心中是五味雜陳。他低聲自語道:“難道老三所說的是真的?我無爲道派真的要遭劫不成?哎!祖師爺啊,我......我該怎麽辦啊!”
無爲道派裏的弟子們對外界修真界的事都知之甚少。唯獨他曾在中原闖蕩過一些年。那靈狐遷瑤大鬧王宮被追殺逃到通幽谷的事,他恰巧是知道的。之後的事修真界也早已傳開了。據說那神裔族擁有着無比強大的法術神通。隻要誰能得到,便可有機緣踏上仙路。事情越傳越神。後來又有人說神裔族的神通就是某位仙留下的,因爲隻有仙才有預知未來的能力。誰能得到神裔族的功法便可以得到仙的傳承。一時間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
“哎......風兒啊,你既是神裔族的後人,那定然會給我無爲道派帶來巨大的災禍啊!師祖我怎麽留你呢!?”
笑三年的老淚竟淌了出來。這是他今生最難做決定的一次。他喜歡裴風。也自然舍不得裴風浪迹天涯。但他明白裴風能掀起多大的風浪。到時候他這條老命倒是無所謂,可是無爲道派千年的傳承怕是要毀在他這個不孝弟子手裏了。可他能趕裴風走嗎?他怎麽面對衆人?怎麽面對自己的良心?自己的後輩弟子都是他老頭子的心頭肉啊。
“祖師爺,您倒是給我指條路啊!”笑三年老淚縱橫。
這時笑三年見一群人遠遠走來,忙擦了擦自己的老淚,繃着聲音道:“你們來這裏做什麽?”
孫大奎急道:“師父,裴風那小子不見了。”
楚菲嫣急道:“是不是哥哥在麻姑堂啊?”
“啊,這......”
這時一天都沒有路面的許天晴緩緩走了過來。她的雙眼已經紅腫。
“不用找了,風兒他——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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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清風喚人醒,
三年相守淚别親,
翹首回望終是客。
天誅人道人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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