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靜靜看着一個個虔誠的信徒對着佛像三叩九拜。他并不輕視這些佛家信徒。
凡人在迷茫、無助、痛苦的時候,總需要一些精神支撐,處于苦難之中的芸芸衆生至少可以從信仰裏獲取到了無窮的勇氣和力量。
也許,每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神。隻是這個神的樣子各有不同罷了。
秦越自問,自己的心中也有神。而他的神叫做“秦越”。當然那個“秦越”神并非現在的他自己。而是一個在未來可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大魔王。
秦越堅信,自己終将一步步靠近自己心中的那個神明。
“那本《無涯苦海》是我留在七層的。”老酒鬼緩緩道。
秦越微微一驚。少頃,秦越淡淡一笑道:“本該如此。”
秦越自然對老酒鬼的身份有過無數次的猜測。能一招将天魔教主從空間裏抹除的高僧,會擁有怎樣的修爲?
今日,秦越總算得到了答案。
他的猜測還是有些保守了。他沒想到老酒鬼竟然是萬佛山上最頂尖的存在。他是兩位金佛之一的無涯金佛。
“越兒,你應該對我的身份也早有猜測了吧?”
秦越微微搖頭,沉吟片刻之後,他說道:“以你的修爲不該在那一戰中重傷。所以我沒想到你會是無涯金佛。”
而後兩人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無涯依着巨大的佛腳坐了下來,仿佛一位休憩的樵夫。秦越也陪着他坐下。一老一少就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秦越知道,接下來,無涯會對他講出一些修真界的大事。
“很多年前,仙翁将《太古天解》的空間冊送上萬佛山,托我佛門保管。我将它放入了浮屠塔的第七層。期待有緣人能夠進入其中,并成功将此太古秘術修煉成。”
秦越問道:“你們認爲,修成天解者能救世?”
“不錯。在漫長的曆史中,滅世之劫出現過數次,每一次大劫都重塑了這個世界。而《太古天解》也在每一次抵抗大劫時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所以《太古天解》的第一頁便寫着,‘天解重現,蒼生覆滅’。”
“原來如此。這所謂的大劫是一個神帶來的吧?”
“不錯,其名爲‘修羅神’也叫‘毀滅之神’。”
“修羅神……”
“修羅神覆滅過太古,也覆滅過上古,遠古修真時代的落寞也是因爲此神,好在遠古年間,他沒有真正的複蘇,否則這個世界可能已經不複存在。他每一次出現都會變得更加強大。”
“此神的目的是什麽?”秦越問道。
無涯搖頭。“我隻知道曾經的天妖族和神獸族聯手對抗過那位修羅神。不過也隻能将其封印無法消滅。而今此神明即将第三次現世。可在預言中這一次對抗修羅神的重任落在了人類的身上,會有一位救世者在人類中出現。”
無涯再次用烈酒壓住輕咳聲。
“起初我和師兄都曾嘗試修行《太古天解》,不過很快我們便發現天解功法是純粹的大道法則。與我佛門修行體系迥異。”
“所以你遭到了神通反噬?”
“是啊,眼看大劫降臨。救世者遲遲沒有現身。我背着師兄偷練了天解。我知道自己并非救世者。隻希望能在大劫之日多盡一點綿薄之力。可讓我沒想到的是,天解不僅反噬了我的身體讓我的修爲大跌。它還侵蝕了我的佛心。”
“所以當年你在我荒漠大開殺戒。”
無涯誦一聲佛号,沒有反駁。
秦越淡淡道:“沒想到《太古天解》能讓一位佛門金佛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那是完整的大道法則。”無涯微歎了一聲,“我的佛心已破,不可能踏出最後一步了。我的這副殘軀已經無法爲大戰做太多的事情了。可你不同。”
無涯緊緊盯着秦越。沉聲道:“你父親驚才絕豔,所以當年我選定了他。你父親來到萬佛山後,我告訴了他這些秘聞。他聽罷後,毅然決定留在浮屠塔裏參悟《太古天解》。”
秦越的神情陡然一滞。“你是說......”
老酒鬼微微颔首道:“我們從來沒有限制過你父親的自由,是他自己決定在塔中閉死關的。他不想自己的教徒全部葬身在大劫之中。也是他告訴我,你是當世的純陽之體,更适合做救世者的人選。”
秦越聽到此處,心中再也不能平靜。
“隻是當你的那個先天道域覺醒後,我和你父親都認爲你該走一條自己的路。”
秦越此時已經明白了一切。他是亂魔命,注定會成長爲一位大魔。所以《太古天解》并不适合自己,就如它不适合修佛法的塵遠聖僧。因此他和塵遠都被無相佛祖拒之門外。
他心中所有的結在此時全部解開。
“我,我可以見父親一面嗎?”
“如果你一定要去,我不會阻止你。但我想你父親選擇了你的妹妹必有他的深意。”
秦越大緻能猜到父親的想法。父親是要讓自己在魔道有所建樹。同時父親也是不放心大劫來臨時天魔教群龍無首。
秦越對着無涯深深拜了下去。
“師尊,我……”
“越兒……”
師徒二人再次四目相對。秦越眼中盡有淚花閃爍。一切都在不言中。
他不懷疑無涯有任何一句謊言。一位金佛絕對沒有必要對他扯謊。與無涯金佛和父親這兩位長者相較,自己曾經的那些心思是何等的狹隘!
二十多年前,三大門派聯手攻打天魔教。閑雲道尊爲的是扼殺西海流血月再次發生,黃傲爲的是得到神劍的劍柄。唯有無涯金佛,他爲的是整個天下蒼生。
那個時候,無涯的修爲一落千丈。他深受天解反噬,可爲将真正可以修行《天解》之人帶回萬佛山。他還是選擇全力催動一式空間大神通。因此他烙下了不可痊愈的病根。
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秦越起身,朝着山上金頂的方向遙望良久。而後他拜别無涯金佛,向西方大步而去。
無涯也沒有問秦越接下來的打算。他隻是看着自己高大的徒兒逐漸遠去。就如同一位蒼老的父親目送自己的孩子遠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