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兄妹通過吐納次數來估算，大約一周的時間已經匆匆而過。
在這一周内，通往下層的石梯始終沒有出現。陸陸續續冒出幾個強大的上古魔獸，都被秦越輕而易舉斬殺。
秦瀾還是低估了自己與大哥的差距。除了娘親以外，九幽城裏的那幾位聖娘絕對沒有人能勝過大哥。
根據秦越所說，第五層的一草一木他早已探測過，通往下層的條件一定要在這個石台上找，别處絕無可能。
“大哥，也許隻有我們參拜過佛像之後，階梯才會出現。”
秦越緩緩搖頭。
“拜了佛像，你我必然心境大亂。萬佛山大可不必用這種方法害我們兄妹。”
秦越這樣笃定，也是基于對自己曾經那位師尊的了解。憑那位的修爲，即便現在想殺他也如踩死一隻蝼蟻。他既然指引自己來闖這鎮魔塔，必然有其深意。
沉吟片刻之後，秦越沉聲道：“應該是那些符文。”
秦瀾贊同大哥的判斷。這座石台之上，除了佛像之外也就隻有那些發着金光的符文最引人注目了。
其實秦越早有此猜測。他之所以沒有對符文深究，正是因爲他明白那些符文是什麽。
那是佛經，萬佛山無數高僧在不知多少萬年裏著下的經文。萬佛山設置這一關的用意也不言而喻。
任何人來到這裏，即便不拜佛像，不入佛門。但讀完這些佛經之後，其思想必然要受佛門潛移默化地影響。
這是萬佛山的陽謀，他們容許天下修士來取塔中的造化，但絕不希望取了造化的修士心生惡念、殘害蒼生。所以他們要爲闖關者灌輸萬佛山的佛經。
秦瀾聽罷大哥的分析後，眉頭微皺。
她問道：“大哥，難道萬佛山的僧人認爲，世人讀他們的幾句佛經就能徹底改變心中的善惡嗎？”
秦越的目光再次轉向無相佛祖的雕像。
“有這位佛祖鎮守在這裏，如果我們隻觀其文，不悟其意，是無法過關的。”
秦瀾恍然。要過第五層，就一定要對萬佛山的佛經有很深的領悟。并非讀完即可。這便爲闖關者的心性上了一道保險。
也就是說，隻有無相佛祖認可的人才能進入第六關。
秦瀾看向自己的大哥。她明白大哥的顧慮。通讀萬佛山的佛經之後，他們兄妹心中的一切想法都将會受其影響。他們甚至會産生遁入佛門的想法。
這些畢竟是萬佛山的佛經，不是凡間的那些佛經可比的。其中也許還會有萬佛山的兩位金佛所著的經文。那些經文，足以改變他們這些低階修士的本心。
俄頃，秦越緩緩開口，“第五關，我一定要闖的。如果不久後我選擇留在這裏，你與父親都不要與萬佛山再糾纏下去。”
秦越自小就讀過萬佛山的佛經，所以他絕不敢輕視這一關。而且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曾經的那位師尊有着怎樣深不可測的實力。如果那位做這一切是爲了度他入空門，他也沒有反抗的能力。
若他注定無法擺脫老酒鬼的算計，秦越願意用自己的這副軀體，換父親和妹妹安全離開萬佛山。從他見到秦瀾的那一刻他便做出了這個決定。他不想讓妹妹也卷入這場因果中。
“大哥！”秦瀾緊咬下唇，“讓我來參悟這些佛經吧。”
秦越調侃道：“你若在這裏做了尼姑，可就再也不能去見那小子了。”
“大哥……”
秦越笑道：“這些經文你如何識得？大哥自幼被那惡人蒙蔽，通曉梵文佛印，也讀過不少的佛經。”
秦越又摸了摸妹妹的長發。柔聲道：“幫大哥護法。趕走那些前來搗亂的妖獸。”
秦瀾怔怔盯着秦越。眼眶微紅。
就在此刻，天地間梵音陣陣，刺目的佛光由無相佛祖的雕像上散發而出。那佛像似乎感應到了秦越的決定。
秦越的嘴角露出一抹淺笑，他想起了有情谷中的祁道子爲自己蔔的那一卦。他是天生的亂魔命，萬佛山想要度一位亂魔入空門，隻怕也沒有那麽容易。
秦越化作一道紅光，出現在石台的最下方。
很快，他眼前的幾行佛經便由金色轉爲紅色。
他參悟的第一篇是《心經》，這篇佛經秦越早已熟背如流。曾經老酒鬼還親自爲他講解過一二。
隻用了一炷香的時間，整篇《心經》符文便全部轉爲血紅色。
而後秦越參悟的是《華嚴經》和《盂蘭經》。
這兩部佛經也是佛家流傳最廣的經文。
接着是一部《金剛經》。
凡間流傳的《金剛經》乃是此經文的衍生。這石台上所刻的《金剛經》非魂境修士不可見。
同一本佛經，不同之人去參悟便有不同的心得。所悟深淺全憑參悟者的佛性和悟性。
悟道。
不論是佛門還是道門。重在一個“悟”字。
“悟”，靠的不是積累，而是某時某刻的頓悟。
悟不了，那佛經也隻是一些晦澀文字的堆積而已。
所以過第五關的條件也就是一個“悟”字。
秦越能将讀過的所有經文變爲紅色，這便代表着他對每一句經文都有自己的見解。他的“悟”，顯然并非佛經真意。
而在秦越看來，佛經本無真意。
“凡所有相，皆爲虛妄……”
秦越輕聲自語。他似懂非懂。
在佛門人眼中，一切事物皆由因果而聚。一花一木，一山一石，皆爲因果。他們會将一個人的修爲也看成諸多機緣因果的聚攏。
緣起緣滅，便是人之一生。
這些佛經秦越都有耳聞，他畢竟是在東土長大的修士。秦越對佛家思想，一直保持站在門外觀望的态度。
人類生存的這片土地太大了。跟着老酒鬼，秦越見過太多的世面。他知道，東土的思想不能代表整個世界。
在南疆，人們更信鬼神之說，因爲在鬼界内，到處都是不願去投胎轉世的孤魂野鬼。
古代妖魔異獸，都是隻信自身的。他們認爲天地本應與己身成爲一體。所以他們以煉體的方式化身天地大道。
其實整個世界也就如一本經文。不同的人去讀，就會有不同的感悟。無法判定哪個人的領悟就是這本書的最終奧義。佛門的思想，也隻是對這篇經文的一種诠釋罷了。
一部《金剛經》看完。巨大石台一面的所有經文完全變爲了紅色。
秦越沒有悟到什麽特别的心得。他還能站在佛門之外當一個清醒的看客。
秦越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經的那位師尊。他可以肯定那位老者是一位佛門的高僧。可他表面上看起來似乎也與佛門扯不上任何關系。至少佛家的清規，他有一大半是不遵守的。
一位喝酒、吃肉、蓄發之人也能成爲萬佛山高僧，由此可見，萬佛山的佛法大門不是狹隘的隻對吃齋念佛的和尚敞開。
“佛法……”秦越又嘀咕了一句，而後他朝石台的另一面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