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防備地看了看夜搖光,直覺讓他認爲夜搖光這麽快改口,其中必然有詐。
可他本就是來一探究竟,此刻夜搖光讓了路,他若是不去,豈不是給了他們由頭?
“多謝睿王妃通情達理。”魏王微微一拱手,“有勞睿王妃帶路。”
夜搖光淡淡應了一聲,就一步走在前頭,魏王身後的人也提步跟上,夜搖光一頓:“漢王受驚過度,不宜打擾,魏王殿下攜一名禦醫随我入内即可。”
言罷,也不等其他人反應,她先一步走了。
幾個官員面面相觑,他們其實心裏有點不贊同,誰都知道夜搖光有奇幻莫測的本領,若是隻魏王與禦醫入内,兩個人被夜搖光迷惑了,這看了和沒有看,有什麽區别?
“睿王妃,我可否也入内一瞧?”夜搖光剛走到入内殿的門檻,甯安王開口問道。
“随意。”夜搖光腳步一轉,身影消失在衆人面前。
于是魏王和甯安王帶着魏王信任的禦醫入了内殿,漢王臉色蒼白躺在寝榻之上,尚玉嫣坐在榻沿,握着他的小手,滿臉焦慮。
身後的宮女通禀一聲,尚玉嫣轉過頭見這些人,面色不善:“本宮不是說了,漢王不能受擾麽?”
夜搖光掃了魏王等人一眼:“無妨,有些人不眼看看是不會相信,他們也是心系朝綱,與他們便利,也是與我們便利。”
“睿王妃通情達理。”魏王笑着附和一聲,才吩咐自己帶來的禦醫,“還不上去爲漢王殿下診脈,你可要仔細些,若有差池,誅你九族也不足以抵過。”
禦醫被魏王吓得連聲應是,走到近前又先給尚玉嫣見了禮,才戰戰兢兢爲漢王診脈,脈象讓他大驚失色,是活人之脈,卻雜亂不平,他從醫數十載,從未遇到這等奇異脈象。
尚玉嫣見禦醫面色驚疑不定,便沉聲問:“如何,我兒可是還活着?”
禦醫一抖,連忙恭聲應道:“回禀娘娘,漢王脈象雜亂無章,恐是……不大好。”
“不大好,那就醫,否則養你們何用?”尚玉嫣目光淩厲。
“漢王可還有救?”魏王沒有想到漢王是真的沒死,看來自己得到的消息不準确,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現在已經不是他們想退就能退。
“卑職學藝不精,漢王病症,卑職無能爲力。”禦醫實話實說。
魏王要的就是這句話,他立刻義正言辭道:“國不可一日無君,漢王殿下病危,睿王妃,甯安王,貴妃娘娘,我們是否要通禀皇後娘娘,商議一下接下來的打算?”
“打算?什麽打算?”尚玉嫣冷笑,“你帶來的人無能,你便當天下大夫皆無能?亦或是狼子野心,壓根不想救活陛下唯一子嗣?陛下屍骨未寒,你們便面目猙獰,這與弑君奪位有何差别?”
“貴妃娘娘慎言。”魏王臉色不善,“娘娘若是不信本王帶來的禦醫,可再請名醫。可天下大事耽擱不得,難不成漢王一日不曾好轉,便一日不立新君?”
“魏王,我且問你,若漢王身子健朗,他不過稚子,如何治理偌大的天下?”夜搖光接過話問。
“若漢王身子健朗,自然順應天命登基爲皇,漢王年幼,可擢能臣輔政,皇後娘娘垂簾聽政,陛下駕崩之前,也有安排,待到漢王親政,自然還政于漢王。”魏王不急不緩地說。
“既如此,漢王年幼朝廷有大臣輔佐,有皇後督促,朝廷可萬衆一心,爲何漢王病倒,你們卻像塌了天一般,恨不能多捅幾個洞?”夜搖光反問。
“睿王妃不知,漢王年幼雖無從号令群臣,可到底能每日耳濡目染,學習治國之道,早日成長爲合格明君。若漢王體弱且……不知可否醫治,朝廷總不能沒有一個主心骨,沒有一個奔頭,必将會成爲一灘散沙,這是覆國之象。”魏王回答得有理有據。
“那若漢王,在你們另立新君之後又隻好疾病,你們可對得起先皇對你們的寬容?”夜搖光接着問。
魏王露出愧色:“事急從權,爲了天下安定,百姓生計,也隻能愧對先帝。”
“魏王果真心系天下,事事爲大局爲百姓着想,我倒是覺着魏王很适合做新君。”夜搖光不冷不熱地丢出一句話。
“睿王妃謬贊,這新君須有朝臣議決,再由太後與皇後首肯,絕非一人可定下。”魏王沒有飄飄欲然,也沒有否定自己不适合,更沒有接夜搖光的話茬。
一個個都是心思深沉的老狐狸,夜搖光冷笑:“既然如此,魏王便攜宗親朝臣議一議,誰适合做新君,列出個名單,讓我與皇後娘娘看一看,再上呈太後。”
“睿王妃深明大義。”魏王面露喜色,“不知睿王殿下現在何處……”
“怎麽?你們想要聽一聽我夫君的意見?”夜搖光玩味地反問。
“睿王殿下智謀無雙,陛下贊王爺爲我朝智囊,我等極是重視睿王殿下所思所慮,更何況天下文人,都奉睿王殿下爲神,若是睿王殿下肯出面,也好服衆。”魏王不動神色地說。
“你的話我記下了,待我仔細思量之後再議。”夜搖光打發魏王,“想來魏王諸事纏身,這福佑宮就不多留魏王。”
魏王達到目的,自然不耽誤。
“當真讓他議新君?”尚玉嫣看不懂夜搖光的安排,既然不阻攔這個,何必又要漢王還“活着”?
“漢王若是死了,人人都無所顧忌,個個都會争先恐後奪權,漢王還活着,他們才能慢下來,我們才有時間,好好看一看那些是人那些是鬼,又有那些……”說到這裏,夜搖光眼底劃過一道寒光,“是不人不鬼。”
“睿王殿下真的能趕回來嗎?”尚玉嫣心裏也打鼓。
“慌什麽,便是他趕不回來,有我在,這天還變不了。”夜搖光的目光投向窗外夜色漸濃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