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夜搖光有點後悔,當年在百馬寺,溫亭湛入了心魔,她助他将之沖破。那一道心魔就是他心中最深的牽挂——柳氏。
在柳氏和她之間,當年在心魔作祟之下,他義無反顧的選擇了她。對柳氏的惦念就會由此轉薄,就像陌欽突破了心魔之後,無法與她在親近,廣明突破心魔之後,不會對她在依賴。
若知今日,她當初應該用别的法子将溫亭湛喚醒,也許在面對這個抉擇的時候,溫亭湛不會隻站在丈夫的立場,而忘記了他還是爲人子。
她不能,不能這麽心安理得的享受溫亭湛對她的付出。
她知道她若站出來,必然是打亂了他全盤計劃。
自他們相識以來,這是她第一次違背他的心願。
不僅僅是不願他背負罵名,對亡母不孝,她還想要知道關于她的一切。
她的生母,到底是何人。
至于日後她能不能再繼續修煉,根本不重要。
至于身份揭穿,天道如何審判,她會承受什麽後果,也不重要。
有些命是命中注定,逃得了一時也逃不了一輩子。
既然她生來就是這個命,那就該她去承受。
否則,終其一生,她都不可能是個明明白白的人。
走出元奕的府邸,夜搖光擡眼看着天空,盛夏的天,陽光格外的明媚,甚至紮得人眼睛生疼。夜搖光伸手擋了擋,适應了片刻才移開手,猶豫了片刻,夜搖光提步走向了嶽府。
這個時候,敢幫她,願意幫她,并且相信她的話,也有能力幫她的人隻有嶽書意。
嶽書意身世清白,興華帝不會忌憚他,這一點他比單久辭更适合。
再有便是嶽書意到底是興華帝的親女婿,看在邑德公主的情分上,興華帝都不會傷他性命。
月九襄的事情,讓嶽書意欠着她一份人情,嶽書意不會拒絕她的求助。
“溫夫人快請坐。”嶽書意果然極其熱情的招待夜搖光,和上次并沒有差别。
“嶽大人,我此次前來,是有一事望你相助,替我從中周旋。”夜搖光直截了當的開口。
“溫夫人想來是爲了溫大人之事。”這個時候夜搖光登門,也沒有别的事情,不過看夜搖光這副神色,好像還有其他的話,“是否其中有什麽變故。”
“有,我們都被騙了,阿湛他不是明德太子的骨肉。”夜搖光直言不諱,“我才是。”
夜搖光一語既出,驚得穩如泰山的嶽書意都渾身僵硬,他錯愕不已的望着夜搖光:“溫夫人,你适才說了什麽?”
“嶽大人,你沒有聽錯,阿湛不是明德太子殿下的骨肉,我才是皇家女。”夜搖光一字一句的重複一遍。
嶽書意有些消化不良,他捋了捋思路之後,才有些不解的詢問:“溫夫人你是,睿王知情否?”
“他知道,他什麽都知道,沒有人比他知道得更清楚。”夜搖光有些低喃的回答。
“這……”嶽書意就更加糊塗,“溫大人既知内情,爲何他遲遲不站出來證明?他現在把自己陷在牢裏,請恕我糊塗,實在是看不明白這是爲哪般。”
“爲我。”夜搖光回答,“我是修煉之人……”
夜搖光詳細的将修煉之人不可與世俗皇權相疊的規矩說給嶽書意聽。
嶽書意聽完之後,目光略微古怪的看了夜搖光一眼,微微動了動唇,終是道:“溫大人待夫人,情深義重,舉世罕見。”
“嶽大人,我告知你這些,是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夜搖光垂着眼簾,“如今阿湛被關押,陛下便是擔憂我會将人救走,我不知道阿湛他欲如何脫困。可我希望是陛下親口開口,對天下人言明,他無罪。”
“溫夫人,縱使你言之鑿鑿,但你須得拿出證據,才能證明的身份。”嶽書意道,“我信得過溫夫人的爲人,溫大人所作所爲也的确有些匪夷所思。據我所知,陛下已經在褚帝師與太孫殿下的勸說下,接納了溫大人,是計劃着讓溫大人自行堵住悠悠之口,此事便就此揭過,可後來的種種,顯然是溫大人拂了陛下的好意。”
嶽書意雖然足不出戶,但興華帝的行爲和品性,還有從蕭士睿那裏打聽到的蛛絲馬迹,可以猜測出興華帝原本的打算。當溫亭湛下獄,并且是以毒害聖上的罪名下獄,嶽書意就看不明白了,今日夜搖光登門,聽了她的話,嶽書意也就又明白了。
不過嶽書意還是有些地方想不透,他覺得這件事并不僅于此。
“陛下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要陛下自打臉面,替溫大人平反,必須有一個天下人都心服口服的證據。”嶽書意願意冒險幫夜搖光,以報當年的恩情。
“證據……”提到這個,夜搖光才是最無力的,她相信溫亭湛已經走到這一步,所有能夠證明她身份的證據,應該都已經被他銷毀,他是鐵了心要替她受這一場罪,就會讓她哪怕意外知曉,也尋不到做傻事的機會。
“這是最難之處。”嶽書意輕歎一口氣,“溫大人行事缜密,他布的局,除了他無人可破。依照溫夫人方才所言,你如今也見不到,便是我讓求得陛下,讓你見到了他,你當真能夠說服得了他?亦或者,溫夫人便是說服了溫大人,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溫大人還能拿得出證據?”
“嶽大人,我會尋到令人心服口服的證據。”夜搖光給嶽書意承諾。
嶽書意目光平靜地看了夜搖光片刻,也慎重颔首:“既然溫夫人如此成竹在胸,我便舍命陪君子。溫夫人隻管去尋證據,我擔保,在溫夫人回來之前,陛下絕不會開審溫大人,也絕不會讓事情不明不白的解決。”
“多謝嶽大人。”夜搖光很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