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搖光虧了元氣,需要調養,巫族的人也是大半需要休養生息,請來的賓客,自然是不會留下來看熱鬧,識趣的早早告辭。
陌宗主并沒有離開,陌欽被司業施了巫法,需得等到族長将巫力傳給了偃疏之後,才能夠破解開。
當天夜裏,艾耶和薩丁收拾殘局安撫巫族其他人,族長和偃疏長談了一夜,這是他們父子這麽多年來,第一次這麽心平氣和敞開心扉的說話。
天亮的時候偃疏從族長的房間裏出來,疲憊一掃而空,整個人容光煥發,不但耗損的巫力補足,就連修爲也是猛漲,變得一眼看過去隻覺得深不可測。
但是他沒有一絲喜色,因爲老族長離世了,從這一刻偃疏就是巫族的族長。
兜兜轉轉,他曾經極力的逃避,卻終究還是要走上屬于自己的命運道路。
有些人天生來就肩負着某種使命和承擔着屬于自己的責任,并不是抗拒就能夠避開。
人活着,無法真正做到隻爲自己一人,除非他無牽無挂,又不是個出家人。因爲哪怕是出家人,在無辜的蒼生面前,也是有着屬于出家人的責任。
“現在我将它送給你,你總不會不要了吧?”夜搖光調養了兩日,恢複了不少,恰好巫族的事情也已經處理的差不多,夜搖光就抽個時間見了偃疏一面,将幽靈珠給他。
現在也隻有他們一家外人留在巫族,陌欽和陌宗主也在偃疏承了族長之位,解開了術法之後,離開了巫族。
夜搖光才知道司業竟然分裂了一丁點神識在陌欽的腦中,幸得司業隻是爲了見識,若非隻怕還有得麻煩事,也是因爲這個緣故,薩丁沒有和陌欽達成心靈上的默契,才引起了司業的懷疑,司業知道之後,就對艾耶說了薩丁已經不是以前的薩丁,這個是假的。
他才發現,也許真正的薩丁已經被這個假貨給殺死。
艾耶驚詫之下,果然來試探薩丁,薩丁以爲自己在司業那裏露餡,引起了司業的懷疑,極力克制,以假薩丁的口吻應對艾耶。卻沒有想到恰好讓艾耶證實了司業的挑撥,也就有了大殿上,艾耶爲了報仇,毫不留情捅了薩丁一刀。
那刀還不是一般的刀,蘊含着巫師的克星,差一點就把薩丁真正的送入了黃泉。
夜搖光原本以爲司業在怎麽不堪,至少對艾耶還是真心。
直到蠱蟲的事情發生之後,夜搖光才明白,由始至終司業都在利用艾耶,那些情深不過是爲了這大典上的利用。當年他去亡生路救艾耶,隻怕也是爲了引族長入亡生路。
司業的情深義重,演戲真的是把夜搖光的都給騙了。
“此物留在巫族,才是它的歸屬。”偃疏并沒有拒絕,除了巫師,任何生靈拿到幽靈珠,又會被幽靈珠連累,幽靈珠内有一股蠢蠢欲動的巫力,須得巫師才能夠将它壓制與消散。
“我原也沒有打算留着它。”若非遇上了偃疏知道了幽靈珠的來曆,夜搖光也打算将它送走,現在這樣送給巫族,也不擔心她看到,幽靈珠會帶來不祥的預言。
“且再容我一日,我将族中的事情安排妥帖,親自随你去尋找你要找的靈修。”偃疏握着幽靈珠,沒有忘記夜搖光來巫族的目的。
“若無意外,它現在應該是一隻妖修。”夜搖光更正偃疏的話。
“靈修也罷,妖修也好,對于我而言都是一樣。”偃疏滿不在意的開口。
“此話怎講?”夜搖光覺得這話中有話。
“巫族自有巫族的法子。”偃疏并沒有将巫族的秘密告訴夜搖光,不過去擔保,“日後你若再遇上欺負你們夫妻的靈修,隻管傳信與我,我定然爲你解憂。”
這不可一世的口吻,夜搖光卻一點也不懷疑:“哎,我爲何早沒有遇上你啊。”
不然哪裏需要忍着亓那麽久啊,也不會有後來那麽多破事。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是天定,早遇上結果又不一樣,我若不是族長也幫不了你。”偃疏變了,不再是當初那麽冷漠,反而變得豁達和通情理,有一種一夕之間脫胎換骨的感覺。
不過他說的很對,早遇上偃疏沒有猙的事情,就偃疏那種性格,他們倆不成爲敵人就是好事,還想成爲朋友,那根本是天方夜譚。
就算他們倆因爲别的原因成爲了朋友,沒有巫族這族長之争的過命交情,哪怕是偃疏已經成爲了族長,不說她也沒有那麽大的臉面去求偃疏幫忙,就算她臉皮厚一次,以偃疏這種性格,也不會去幫忙的。
所以啊,人與人什麽時候該遇上,都是一種定數,遲了早了,明明還是同一個人,卻是完全不同的結果。
隻因,人的性格和思想,都會随着經曆的事情變得不一樣。
歲月會給人增添峥嵘,也會磨去人的棱角。
“我……我可以見見睚嗎?”夜搖光遲疑了一下才提出要求。
“可以。”
偃疏的話音一落,他就把睚給召喚出來,曾經威風凜凜的三頭蛇,現在隻剩下兩個腦袋,中間那一個因爲救溫亭湛沒了。
夜搖光上前,睚就低下了腦袋,靠近了她。
她伸出雙手撫摸着它的兩顆腦袋,想到初見它以保護者的姿态守護着偃疏,後來又被她引誘到般若寺,她還在它的三顆腦袋上跳了一陣。
卻沒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是它以舍棄一顆腦袋爲代價救了她的夫君。
似乎感覺到夜搖光悲傷的情緒,睚用冰涼的腦袋蹭了蹭夜搖光,仿佛安慰她:我還好好的呢,我還有兩顆腦袋呢,你别難過了。
夜搖光把眼眶的酸澀給逼回去,她的手輕輕撫摸着睚的眼睛邊緣,聲音輕柔而又真摯:“謝謝你,睚。”
謝謝你救了我這一輩都不能失去的人。
你救的是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