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亭湛牽着夜搖光的手,也随之步入。
亭子裏沒有任何下人,不過上面精美的糕點與菜肴擺放的很整齊,正上方和左右兩方都放了一副碗筷,甯安王在正上方落座之後,就親自斟酒,挽袖給夜搖光和溫亭湛一人遞了一杯。
夜搖光見溫亭湛接下,也就安耐住心裏的怒火,伸手接了過來,卻放在面前不發一言。
“這一杯,敬溫大人。”甯安王先端起酒杯,側身面相溫亭湛,“當年在琉球,若非溫大人智計百出,力挽狂瀾,本王早已經成爲替死鬼。一直想要親自敬溫大人一杯酒,沒想到直到今日才能夠實現。”
說完,甯安王搖搖一敬,顯示誠意之後,先仰頭喝下。
溫亭湛也沒有推辭,他如今的本事,有沒有毒,隻需要聞一聞就知道。而且甯安王的身上由始至終他感覺不到任何敵意,便也仰頭喝下。
見此,甯安王笑了笑,又給自己滿上,轉身了面相另一邊的夜搖光:“這一杯敬溫夫人,若非溫夫人,我如今未必是自由身,也不會有今日的逍遙自在。”
夜搖光心裏的疑惑擴大,甯安王這樣的架勢一點不像是來找麻煩,可一想到那兩個人的死,夜搖光就無法完全卸下防備,但既然溫亭湛都已經喝下去,不論甯安王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她也選擇婦唱夫随,敬了甯安王就仰頭喝下去。
剛剛擱下酒杯,甯安王又各自替他們滿上,端起酒杯對着他們倆:“這第三杯,敬溫大人與溫夫人,若非二位仗義相助,我母妃也不能善終,甚至舅父一家未必能安穩。”
言罷,甯安王又果斷的仰頭将第三杯喝下。
溫亭湛看了夜搖光一眼,輕輕颔首之後也喝下。
夜搖光自然也就不忸怩,跟着一飲而盡。
喝完三杯酒,甯安王放下了酒杯:“不論是我本人,亦或是我母族,都欠着你們夫妻二人的大恩,今日我便将這恩情還與你們夫妻。日後,天涯海角,各自保重。”
說着,甯安王從袖口取出一張皮質遞給了溫亭湛。
溫亭湛伸手接過,将之張開,上面是一副路線圖,憑他的閱曆竟然一時間沒有看出這是何處,看了之後将之遞給夜搖光。
“王爺,你這是何意?”夜搖光看了看路線圖,也是一頭霧水。
甯安王說要報恩,給他們一張路線圖,逼死了兩個人這算怎麽回事?
“我這些年時常吃齋念佛,出入佛門之地,倒是知道了一些父皇不知之事。”甯安王含笑,“這是寇家藏寶之處,我再三确認過,屬實無疑。”
“王爺既然早已經尋到了寇家寶藏之處,爲何還要逼死那兩人?”夜搖光沉着臉,這兩個人并沒有做過什麽大惡之事,父輩犯下的過錯,夜搖光的觀念自然和甯安王不一樣。
“他們并不無辜。”甯安王淡淡的掃了夜搖光一眼,才看向溫亭湛,目光有些探究,有些深刻,有些衡量,許久之後,甯安王才輕歎一口氣,“本王已經知曉,可惜……”
這話讓溫亭湛和夜搖光身子一震,這樣的眼神,這樣的語氣。甯安王知曉溫亭湛是明德太子的骨肉,幾乎是同時溫亭湛和夜搖光有了答案。
“不但我已經知曉,就連父皇也已經得到了消息,開始着手調查,今年年關時,父皇留下承郡王說了許久的話,且陛下重新召見了杜荇,就在半個月前。”甯安王又補充了一句。
半個月前,那不正好是他們夫妻送錫杖會永安寺,在家中停留的時候,杜荇不是因爲嶽父重病而歸?還是說是興華帝爲了隐瞞蕭士睿,故意給莫家下了令,讓杜荇的嶽父稱病,他私下去了莫家召見杜荇,可杜荇沒有對他們任何提醒。
想到這裏,夜搖光不由自嘲一笑,那是帝王,整個莫家都捏在帝王的手上,杜荇就算自己不懼,難道要爲了他們夫妻,而不顧妻族的性命麽?
“多謝王爺一番苦心。”良久,溫亭湛斟了一杯酒,反過來敬甯安王。
甯安王的這份良苦用心,真的令溫亭湛動容。他費盡心思翻出了寇家的寶藏,逼死相關的兩個人來布下一個局,并且把寶藏送給溫亭湛,溫亭湛知道他是希望自己帶着夜搖光去尋這份寶藏,目的是讓外人知曉,他是查到了整個人死的蹊跷,順藤摸瓜查到了寇家。
然後他爲朝廷尋到了一筆巨額财富,他和妻子在這個過程之中不慎喪生,金蟬脫殼,假死離開,從此隐姓埋名。
隻有這樣才是最好的局面,爲了保全溫亭湛,甯安王不惜欺君。
“并非爲了你,也是爲了我們蕭家的江山。”甯安王語氣平淡,“我也不知你的身份是如何被傳出去,但父皇就是信了,并且費了功夫在核實。現如今我亦不知父皇是否已經掌握确鑿證據,但爲着給天下人交代,爲着兩江的百姓,這個時候父皇也不知道該如何安置你。”
“我并不想父皇爲難,你并不是說死就能死之人。”
溫亭湛現如今的威望和地位,他這些年的政績和能力,絕對不是輕易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就可以将之處置,要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實在是太難,而如果陛下突然就對溫亭湛發難,這對于處在上升期,無數以溫亭湛爲榜樣的學子而言是沉痛的打擊。
會頃刻間澆滅他們想要做一個正直有德清廉好官的熱情,對于朝廷而言不啻于滅頂之災,這樣的代價興華帝和蕭家都承擔不起。若是滿滿的棄用溫亭湛,溫亭湛的貢獻又擺在那裏,也會令許多一心報效朝廷的人心寒。甚至更将引起許多聰明人的猜測,爲何興華帝就突然厭棄了溫亭湛,指不定就會将溫亭湛的身份給掀出來。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溫亭湛如今的威望令興華帝不敢輕易動他,也令興華帝不敢留下他,因爲一旦溫亭湛的身份掀出來,朝廷必然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