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一直想要對付他們,可擋在亓面前最大的艱難,是溫亭湛的睿智,是廣明的強勢。
它費盡心思設下這最大的一個局,用無辜的百姓把溫亭湛纏得無暇分身,又利用蒼珺玥對陌欽的執念一步步挖下一個坑,就是想要把她和廣明都埋了,它逼得廣明爲了救母親,隻能提前渡劫入魔之域,算準時間想要釋放夔螭,把罪惡算在廣明的身上。
卻永遠也想不到,它這個自以爲完美無缺的局,一早夜搖光就有了破除的契機。
當年她是爲什麽遇上了甯璎呢?是爲了秦敦的事情取了一趟鳳翔府,遇上了夢尋夫妻,那時候她自知自己能力有限而避開,可終究因爲太子妃的毒,不得不求上夢尋夫妻,答應救夢尋,去找淬骨花又遇上了修絕,後來救夢尋之際又遇上了其他的魔,知道了血嬰劍,以至于不得不去看上一眼,從而遇上了甯璎……
所有的一切,真的是兜兜轉轉脫不開一個圓,一個因果。
既然在那時候,上蒼就已經給她在這裏給了指引,她還猶豫什麽?
而且沒有把握,甯璎應該不會如此大膽。沐梓邪現在的情形的确令人歎息,他們夫妻一個一縷執念,一個一縷殘魂,兩個都沒有身軀,一生無法相擁,一世不能凝望。
這對于相愛的兩個人,不啻于最殘忍,但就算再殘忍,對于他們已經忍受了千年寂寞的人而言根本不算什麽,他們如何不知道殺不了夔螭,他們就會淪爲盤中餐?
非要上趕着找死?
好不容易經曆了那麽多,能夠重逢了,他們用不着急于一時。錯過這一朵千葉蓮華,隻要他們還沒有徹底消亡,就有希望,就能夠卷土重來。
“我知道了,阿湛。”夜搖光如釋重負的笑了,她掐斷了傳音符,轉身走出了房門,看到站在欄杆前的秦臻臻,“臻臻,你能先去蘇州一趟,幫我相助阿湛嗎?”
亓是靈修,它本人在約定之中不會出面,它手下的靈修對于九陌宗多有阻撓,難免會束手束腳。秦臻臻也是靈修,是花皇,天下植物之靈爲她統禦,不論是對溫某也好,還是對亓的手下也罷,都是克星。
有了秦臻臻的幫助,對于溫亭湛而言就是如虎添翼。
“你一個人行嗎?”秦臻臻知道,如果不是迫在眉睫,夜搖光不會開口求她,但她還是擔心夜搖光一個在這裏應付不了。
“這裏接下來,應該沒有我什麽事了。”對付夔螭,她這點微末的力量根本不夠看,甚至她都不敢親自去魔之域觀戰,以免讓甯璎和沐梓邪分心來保護她。
“看來你已經有了決斷,那我這就去蘇州,在那裏等你。”秦臻臻擡掌,三朵血靈花浮現,“這個留給你,再服用一次,你的血應該也就全部補回來。”
“人的血會再生,我慢慢調養就是。”夜搖光沒有接,輕輕的搖了搖頭,“别在我身上破費。”
“天下萬花,我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你擔心什麽。”秦臻臻水袖一拂,三朵花飛向夜搖光,“蝶翼金罩先借給你用。”
力量拂來,夜搖光本能的運氣接住,正要拂回去之際,卻已經見不到秦臻臻的身影,餘音從遠處飄來:“好生養着,别回了蘇州讓你夫君見到你這副模樣,令他擔憂。”
“你可真是囊盡天下好友。”甯璎不由啧啧稱奇。
血靈花乃是珍寶,尋常人一生求不到一朵,就算是花皇也是需要消耗不少靈力才能夠培育出來,秦臻臻在夜搖光的身上一下子就用十二朵,這份情誼非等閑深厚。
細數下來,夜搖光可真是眉一挑道上都有相助的人。
“因我是個爛好人。”夜搖光收好血靈花,輕聲一笑,“與萬物生靈爲善,自然被萬物生靈善待。”
她始終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你決定好了?”夜搖光周身的輕快與之前的困頓孑然不同,很明顯是心裏有了主意。
“明日答複你。”笑了笑,夜搖光依然堅持。
“該急的是你,不是我。”甯璎無所謂,夜搖光比她更急,她還能再有個幾千年的歲月,可夜搖光卻隻有二三日的時間。
擡起掌心,看了看那飄浮越來越黯淡的金蓮花瓣,夜搖光憑欄遠望。
前方是寬廣沒有盡頭的渤海,湛藍色的海水從深處遠遠晃動着,到了岸邊顔色逐漸轉淡,海洋的力量掀起的浪花拍打着岸石,随着海風傳來的還有驚聲。
她的目光放空,靜靜的站立着,任由風将她的裙擺吹拂,将她的發絲缭亂,她也不去整理,仿佛一個木雕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直到天色漸漸暗下來,她才回過神,提步走向鎮壓夔螭的地方。
“老和尚,我想和廣明單獨說說話。”夜搖光對源恩莞爾。
源恩點了點頭,就無聲的離開。
這裏是個荒島,此處在島上的正中心,四周并沒有樹木,唯有礁石林立,因而風肆無忌憚的吹拂,不過也隻能吹到池邊,池中隻有力量阻攔。
她站在池邊好一會兒,才側身坐了下來,背對着風浪,衣衫在風中鼓鼓,而懸浮在正中心的廣明卻紋絲不動,他身上一絲不苟,就連僧袍的邊角都沒有絲毫擺動。
“廣明,該知道的你應該都知道了,事關你的一生,我和你父親雖然已經有了想法,可我還是決定将決定權交給你,你想要什麽樣的選擇?”夜搖光輕聲細語的問。
她的聲音柔和,在風中還有些含糊,卻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傳入廣明的耳裏。
廣明睜開眼睛,他緩緩的轉了半邊身子定住,正面對着夜搖光,卻不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