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許久,才一寸寸的散去。
華光過後,一片沉寂。
山頭上的風無情的吹拂,沒有半點的生氣。
溫亭湛的雙眸緊緊的盯着一動不動,仿佛要用他緊逼的目光将那消失的房屋戳穿。
所有人心裏都不是滋味,畢竟是渡劫期的禁制,他們覺得對于合體期的夜搖光,是不可逾越的鴻溝,但看着溫亭湛一動不動的身影,夜風襲來,将他的衣袍掀飛,更加襯得他周身孤寂森冷,可他漆黑幽深的鳳眸卻一片平靜。
“你們看!”這時候玄月爆發出一聲高呼。
然後,他們擡眼望去,就看到一片漆黑之中,有一抹火一樣紅的身影飛掠而來。
是夜搖光!
她背着金子,一手挽着桑·姬朽,一手拎着已經被燒毀大半的卡鸠法師遺體,臉上有些黑灰,灰頭土臉,但她的眼睛水潤得令人欣喜。
她望着溫亭湛:“我來了,阿湛。”
他說過他在外面瞪着她,她永遠不會讓他的等待成爲一場空,隻要有他在的地方,哪怕是刀山火海,哪怕是地獄屍骸,她也會奮不顧身的闖進來。
苗族的幾位長老,立刻上前将桑·姬朽,卡鸠法師和金子給攙扶下來,也許是身體上的負重一瞬間消失,夜搖光的心落下去,緊繃的信念就崩塌,她其實想對溫亭湛笑一笑,可唇角還未上揚,眼睛已經發黑,身子一軟就倒了下去。
溫亭湛一個箭步将夜搖光抱入懷裏,秦麻立刻道:“溫大人,帶着夜真人随我來。”
這裏醫者隻有秦麻和溫亭湛兩個人,但溫亭湛可以醫治夜搖光的身心,卻不能醫治她枯竭的筋脈,催動紫靈珠耗盡了她的修爲。
秦麻爲夜搖光診脈之後,眼底是濃濃的擔憂:“夜真人筋脈出現了萎縮,她定然不是第一次這般不留餘地的擠出每一點五行之氣。”
“能否救治?”溫亭湛問,如果不能他立刻帶夜搖光去尋陌欽。
“醫治并不難,但溫大人一定要叮囑夜真人,日後切不可再如此。”秦麻轉過頭從熱水盆裏拿起帕子,将之擰幹,“就好比這塊布,若是我們時常将之擰幹至不留絲毫水,它的壽命就會變短,容易崩斷破損。夜真人的筋脈就是如此,現如今還能夠承受,筋脈若是薄弱,日後沖擊大乘期或者渡劫期,夜真人極有可能筋脈爆破而亡。”
“我知道了,請救治我夫人。”溫亭湛從秦麻手中接過濕熱的毛巾,爲夜搖光擦拭。
“我會調制,以蠱而治,夜真人應當不出五日就能夠康複。”秦麻對溫亭湛道。
蠱醫的好處就是比其他醫療要快,因爲是将有生命的蠱蟲化作需要補充的東西迅速的填充身體的肌理,恢複機能。隻不過用法相當慎重,用量上也得十分考究,如果不是剛剛好,消化不了的蠱蟲就會殘留在身體裏,這可比隻是一點毒素的藥物麻煩危險很多。
當然,這些問題不可能出現在秦麻這裏,他是苗族最好的蠱醫。
看完夜搖光之後,秦麻就去看了族母和桑·姬朽最後是金子,族母已經成爲了一個廢人,她的筋脈也不能再承受一個新的本命蠱,苗族面臨着一個最大的問題,那就是甄選新任族母。可金朱尼的内亂剛剛停歇,苗族内部受到重創,族母的幾個弟子要麽已經被金朱尼殺害,要麽都已經投向了金朱尼,最後被耀星給殺害。
大家看着如今人才凋零的苗族,都紛紛強打起精神,先把該整頓的整頓之後,再說其他。
桑·姬朽和金子都不難,最簡單的反而是桑·姬朽,隻需要将她融入了神魂的魔蠱從卡鸠體内引出來,重新導入身體裏,基本就像個離魂的人,把魂魄送回身軀,就蘇醒過來。至于虧空的氣血,補一補就完全沒有問題。
金子體内被封了好幾道蠱,秦麻解救起來還挺麻煩,耗費了好幾日的功夫。好在除了苗族大長老的犧牲,和苗族内亂牽連的族人,夜搖光他們這邊沒有死亡。
最後一個恢複的人是夜搖光,她是三日之後醒來,次日才能夠下床,不過醒來之後就可以飲用秦麻調制的蠱藥,這樣恢複起來是立竿見影,第五日她就沒有什麽地方不适,透支的五行之氣就隻能慢慢的重新吸納。
“多謝你這次出手相救。”夜搖光能夠行走之後,第一個見到的人是元奕,見面純屬巧合,溫亭湛和明諾與華衣夫人去商議天一居的事情,她想尋個好位置修煉,至少先恢複幾成力,卻沒有想到碰到站在山峰邊緣,被懸崖的風吹得衣袍翻飛的元奕。
都已經看到了人,她總不能掉頭就走,索性大大方方的道謝。
“不用。”元奕側過身看了夜搖光一眼,“我是受明諾所托,他自然是有給我好處。”
夜搖光揚了揚眉:“不論你是爲着什麽而來,你救了我是事實,我也得感激你。”
“沒有我,你一樣能夠脫險。”那日的情形曆曆在目,元奕看得清楚明白。
夜搖光準備耗盡修爲重傷金朱尼,是他的出現讓她改變了計劃,原本以爲他是救了她,可後來發生的事情,又變得不一樣。如果他沒有出現,夜搖光那一擊的确要深受重傷,如果能一擊徹底殺了金朱尼,那就沒有後來的事情,不需要催動紫靈珠破開渡劫期的禁制,她不會耗損這麽嚴重,她的身體狀況,元奕已經知曉。
他到底是救了她,還是害了她,他現在都不确定。
“未必。”夜搖光沒有想到後面的牢籠,她也不确定那一擊能否将金朱尼殺死,後面的牢籠會不會出現,“總之,多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