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靈和顔陂就是如此。
夜搖光很欽佩畫靈,它的愛純粹,熱烈也果決。
能夠爲了顔陂考慮的這麽長遠,能夠爲了顔陂犧牲到這種地步,令人震撼。
“與其活而生無可戀,不如死而被一生銘記。”溫亭湛覺得畫靈的選擇對于它自己是最好的選擇。
它是由顔陂創造而來,它無親無故,沒有了顔陂它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與其這麽虛無缥缈,行屍走肉的活着,讓他躲着它逃離它,不如就這麽爲了他而死去。即使他依然不會因此愛上它,但至少他再也不會避開它,遺棄它,它将一輩子活在他的心裏。
直到他生命的盡頭。
情之一字,最是令人費盡思量,卻也看不透徹。
顔陂決定遵從畫靈的心願,從此跟在夜搖光和溫亭湛身側,畢竟這是畫靈用性命換來的機會。這幾百年的歲月,他也看透了太多,心也有些疲倦,能夠安定下來一直是他的渴望。
以前是不敢,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這樣的機會,他自然是要珍惜。
溫亭湛将他聘爲兩個小孩子的先生,雖然他們才一歲多,不過也是對外有個說法,顔陂無牽無挂,孤身一人,恰好碰上了被人追殺的溫亭湛,救了溫亭湛一次,溫亭湛感恩于心,将他留在身側。
轉眼三日過去,秋闱圓滿再沒有什麽風波的落下帷幕,柳居晏也好了起來。
就在學子們都松一口氣,當天晚上由學政大人和伊迅準備的大宴上,溫亭湛等了兩日的都指揮使佟魁,他帶着一千人浩浩蕩蕩的進城,消息傳到伊迅耳裏之時,伊迅正被學子簇擁着感激與逢迎,且酒喝得還有些高。
下屬的一句,都司大人帶着大量兵馬進城讓他猛然一陣清醒。
“快,随本官親自去迎接。”對佟魁,伊迅可比對溫亭湛殷勤。
究其原因也是有些哭笑不得,應天府屬于江蘇省,按理說應該是溫亭湛的管轄,但由于應天府曾經是皇城,因此特别設立了府尹一職,也就是相當于後世的直轄市,政務不歸省上管,可獨立由府尹全權做主。倘若應天府出現極大的危機,溫亭湛又有幹預權,甚至有對應天府尹的追究管理權。
從某種定義上來說,伊迅和溫亭湛是有利益沖突,甚至是權利交疊的時候。政務可以不經過溫亭湛,但是軍務還是沒有分開,江蘇省依然是佟魁這個一把手說了算,伊迅自然是要對佟魁恭敬些。
“伊大人,無須客氣。”伊迅才剛剛繞過院子的影壁,佟魁那爽朗的笑聲已經傳來,望了眼随後跟來的學子們,佟魁揚了揚他濃密的眉,“沒成想,伊大人這裏很是熱鬧啊。”
“今日是秋闱結束,擺宴款待一番這些辛苦了三日的學子,也當是提前祝賀他們能夠取得好成績。”伊迅笑着解釋。
“原來如此,這十年寒窗苦讀,爲的就是三朝科考,若是秋闱榜上有名,也算是熬出頭,也的确是值得慶賀之事。”佟魁看着三大五粗,但卻是個懂些科舉之事的人。
不論日後如何,秋闱上榜那就是舉人,舉人雖然不被朝廷任用,但它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官員的幕僚。比如私塾内的先生,日後指不定能夠成爲某位權傾一方大人物的啓蒙先生。
譬如溫亭湛當年在豫章郡私塾裏的先生,現如今就因爲溫亭湛的緣故,不但名聲大噪,就算是豫章郡的知府對他也是禮遇有加,所以舉人也算是半隻腳踏入了官場。
“佟大人趕巧,不如也和我們熱鬧熱鬧?”伊迅對佟魁發出邀請。
蒲扇般的手掌一擡,佟魁的面色變得嚴肅:“本官此次前來,乃是收到伊大人的信,三日前溫大人是否爲救陷于火災的學子下落不明?”
佟魁的話讓所有人臉上都升起一抹不自然,溫亭湛爲了救學子而不知所蹤,很可能遭到毒害,沒有溫亭湛他們如何能夠順利的科考?可如今溫亭湛生死不明,他們卻開始慶賀,想到梁邴接到邀請之時,将請帖撕碎,想到哪些憤然不願出席的同窗,盡管溫亭湛救得不是他們,這些學子臉上也是火辣辣一片。
佟魁掃了他們一眼:“本官爲着溫大人之事而來,片刻不敢耽擱,這才帶着人匆忙到了伊大人府邸,打擾諸位雅興,告辭!”
扔下這句話,佟魁就轉身大步流星的離去,連挽留的機會都不給伊迅,他就直接去了驿站。這宴會經過佟魁這麽一鬧,這些學子自然是不敢再久留,也就辦不下去。
佟魁前腳離開府衙,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陪着夜搖光散步賞月的溫亭湛耳裏。
“你讓佟魁這般做是爲何?”溫亭湛沒有避諱夜搖光,夜搖光一直在納悶都兩天了,顔陂的事情也已經解決,溫亭湛竟然還不動手對付伊迅,并且讓她将他平安歸來的消息瞞住。
“打草驚蛇啊。”溫亭湛側首對着夜搖光輕笑,“佟魁就是去表明一個态度,他特意爲了我的事情而來,也必将會打破砂鍋問到底,誓不罷休。”
“你要讓伊迅自己露出馬腳?”夜搖光皺眉。
伸手撫平夜搖光的眉宇,溫亭湛輕聲道:“凡事要講究證據,伊迅這事兒做的有些幹淨,應當說有亓的人插手,許多事情我們沒有證據,便不能說是他有意謀害我,至于說他和靈修勾結,這就更加不具說服力。給他一點小警告,也不能解你心頭之恨。既然如此,就将他連根拔起便是。”
“你打算如何做?”夜搖光想了想也是,因爲有亓的幹涉,很多地方說不通。伊迅敢這麽做,也是吃準了溫亭湛就算萬一脫險,也是不可能把這麽離奇的事情說出來,就算說出來又有幾個會信?雖然這些人敬畏鬼神,但在他們眼裏鬼神離他們很遙遠,不能造成百姓恐慌。
但要因爲證據不足,就任由他逍遙法外,夜搖光肯定咽不下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