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夜搖光和溫亭湛離開了鳳翔府,已經是八月初,溫亭湛本不想過多的耽擱,打算直接去蘇州上任,他們倆夫妻看着時候還早,就慢悠悠的趕着馬車去蘇州,卻在半路上接到了宣開陽的傳信。
“兒子說了什麽?”宣開陽的信紙和旁人不一樣,所以從信封一抽出來,夜搖光就知道是宣開陽的信,立刻就湊上去,但很失望的就看到了幾句話,“萬事俱備隻欠東風,請父親前來助孩兒一臂之力。”
讀完之後,夜搖光還猶自不敢相信,她兒子竟然沒有隻言片語提到她,一把從溫亭湛的手中将信奪過來翻來覆去的看了看之後,氣的臉色不善:“不孝子。”
抿唇輕笑,溫亭湛附和:“嗯,不孝子,我們這就是扈渎修理他。”
“哼,都是教得不好。”夜搖光瞪着溫亭湛。
溫亭湛依然好脾氣的應着:“是是是,養不教父之過,爲夫的過錯,爲夫這就去修理這小子。”
這才把妻子的毛給順好了,然後轉道去了松江府。
到了扈渎夜搖光才想到問:“兒子怎麽會來了這裏?”
“爲夫也不知。”溫亭湛還真不知道宣開陽要動江浙布政使怎麽跑到了這裏來。
好在宣開陽留下了詳細的住址,溫亭湛和夜搖光尋找也容易,是一個獨門獨戶一進的小院子,院子裏沒有人,可見宣開陽也不在。
夫妻兩直接大搖大擺的進了屋子裏,繞了一圈之後,除了卧房幹淨整潔收拾的有點人氣,廚房其他地方都是閑置着,夜搖光索性拽了溫亭湛出去尋了最有名的酒樓點了一桌好酒菜。
等他們吃到一半,宣開陽就尋了過來,夜搖光看到他,連忙讓小二添碗筷:“去哪兒了,一身汗,餓了沒?”
宣開陽連忙從母親手裏搶過帕子,自己擦:“去了一趟海上,感應到母親的氣息,就跑了過來。”
宣開陽也是修煉者,夜搖光的氣息,隻要在同一個縣城,沒有刻意隔絕,他都能夠感覺到。
“先吃飯,用完回去再說。”溫亭湛也給夾了一塊紅燒肘子到宣開陽的碗裏。
對此,夜搖光笑得格外的燦爛,心情大好的左右照顧着兩父子又兼顧着自己,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将午飯用完,他們就走了回去,路上宣開陽都是圍着母親轉,将松花江府有什麽好吃好玩的都對母親說了一遍,還許諾明日開始就帶着母親遊玩。
“你不是去杭州拜訪先生去了麽?你應該才來松花江沒有多久吧,怎麽對這裏了若指掌?”夜搖光納悶。
“孩兒的确先去了杭州府,見過了聞世伯之後,又去拜訪了幾位先生,但是大多趁着秋風送爽,外地遊玩去了,孩兒就聽說松花江府的海上風光極美,便轉道來了此地。”宣開陽可沒有說謊,這一個月他是真的走了一圈,隻不過杭州就是去走了個過場。
夜搖光點了點:“我去小憩,你們父子聊吧。”
她本來就喜歡睡午覺,更何況現在懷着寶寶,那就給他們父子騰空間,到時候想知道随便拽一個,還敢不說實話不成?
溫亭湛撇下兒子,親自将夜搖光送到準備好的房間,伺候着她舒舒服服的躺下,又給她肚子裏的孩子講了故事,哄着她睡着了才起身離開。
宣開陽坐在院子裏,他的面前是一盤棋,他在擺起譜。
溫亭湛轉身去了形同虛設的廚房燒了水,提了一壺熱水,帶了兩個用沸水燙過的幹淨杯子走到院子裏。
緩步上前,放下水壺,将黑棋一粒粒的撿起來放入棋笥裏,在宣開陽對面掀袍優雅落座:“你我父子倆,還從未手談過,今日來一局如何?”
“好啊,我的棋藝是宣爹爹所教,請父親指教。”宣開陽很高興。
那幾年跟在宣麟的身邊,宣開陽學的最多的起身不是書本知識,而是下棋。
“你宣爹爹在十二歲的時候就設下一盤天下難局,讓爲父看看你得他幾分真傳。”溫亭湛将棋子全部撿回去之後,對宣開陽道。
宣開陽很喜歡下棋,可以讓他安靜下來思考,有時候明明專注于棋盤上的走勢,但會讓他對生活上的某些事也豁然開朗,他也沒有膽怯,先執了白落下。
期初的時候,兩父子都是不需要思考的落子,似乎對方要下在什麽地方,他們都是了然于心,即便是有超出了他們預料的位置,也是眼睛一轉就明白了對方的意圖,所以這棋下的很快,一炷香的時間就鋪了半盤。
到了後面,宣開陽漸漸的需要思慮的時間,他的速度放慢了下來,溫亭湛也什麽都沒有說,随着他的速度而放慢,無論宣開陽需要多長的時間來思考,他都可以一聲不發的等着。
大約一個時辰過去,夜搖光睡醒了起身,推開房門的聲音驚動了父子倆,父子倆同時回頭,宣開陽才将一直沒有落下的棋子仿佛棋笥裏,站起來恭恭敬敬道:“爹爹棋藝精湛,兒子認輸。”
溫亭湛的目光從走向他們的夜搖光身上收回來,将棋盤一轉,兩人的位置調換,又換了彼此的棋笥,拈起一枚白子就落了下去。
宣開陽蓦然目光一亮,他緊接着也落下一枚黑子,父子倆你來我往又走了小半個時辰,宣開陽又歇菜了。
這次溫亭湛扔掉棋子,看着垂頭喪氣的宣開陽:“這世間能夠和我走上兩個時辰的人不多,至少你娘就做不到。”
一直在旁邊看的夜搖光頓時一怒:“溫亭湛你說清楚,有你這麽在兒子面前損我的麽?”
“站了這麽久,腳可酸?”溫亭湛将她拉了過來,自己讓開,而後又倒了一杯水,“正好還有些溫,潤潤喉。”
夜搖光就着他的手就喝了下去,而後就完全忘記了方才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