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搖光擡眼就看到适才烈火燃燒的地方,朵琪瑪的身影又再度一點點的出現,她的手如地獄之中挖了一團鬼火,懸浮着一朵滲透着一點幽光的黑雲,看着夜搖光的目光,有濃濃的殺意。
這一刻,沒有人知道朵琪瑪心中的驚懼,夜搖光這樣的修爲,竟然險些要了她的性命,今日已經結了仇,夜搖光必須得死,紫靈珠她都不想再逼問,她不能再給夜搖光一丁點喘息之機,否則不知道夜搖光還能夠弄出什麽幺蛾子。
然而,其實夜搖光已經耗盡了一切,她現在連站立都站立不穩,所以當那一股氣勢洶洶,仿佛能夠将世間一切都吞噬化爲灰燼的氣力襲來,夜搖光慘笑的閉上了眼睛,身子也不由自主的緩緩倒了下去。
“搖搖!”
大概是幻聽吧,在夜搖光覺得她的神魂都快散去的一瞬間,聽到了心愛之人深切、擔憂、緊張的聲音,她真的好想他。
卻在下一瞬,她跌入了強而有力的熟悉懷抱,那獨特的清冽之香襲來,夜搖光費力的掀開了眼簾,從縫隙之中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她用最後的力氣抓住他:“阿……湛……”
爲什麽要回來,爲什麽要回來,這裏很危險,快走啊!
“别怕,且仁大師和桃黛姑娘來了。”溫亭湛緊緊的将夜搖光抱在懷裏,他給夜搖光服下了一粒丹藥,抱着夜搖光就尋了一個波及不到的角落。
夜搖光艱難的調轉視線,朵琪瑪襲來的那一掌已經消失不見,模糊的視線的确看到了三抹身影交纏在了一起,正在交鋒,她的眉頭幾不可見的蹙了蹙,以且仁大師和桃黛的修爲,竟然聯手也沒有一擊将朵琪瑪給拿下,這不應該啊。
仿佛是知道夜搖光心中的疑惑,溫亭湛抱着夜搖光,溫柔清潤的聲音緩緩的在她耳邊響起:“我飛奔出去,被魅魉帶着遇上了和且仁大師決戰的桃黛姑娘,這才急切的求助,且仁大師和桃黛姑娘不知決戰了多久,兩人都帶着疲色,且身上都有傷。”
且仁大師一向對桃黛愧疚,怎會盡全力和桃黛殊死一戰?
對上妻子詢問的目光,溫亭湛也是不得而知的搖了搖頭,又喂了一顆丹藥給夜搖光,熟悉的味道在味蕾之中擴散,是聚靈丹的味道……
夜搖光眼眶一酸,聚靈丹是爲了凝聚她體内的兩股靈氣,但現在它們已經不在,這聚靈丹猶如毒藥一般滑入夜搖光的身體裏,讓夜搖光肝腸寸斷,但她卻接着疲憊閉上了眼睛,不想讓溫亭湛知道,讓他跟她一樣痛着。
懷中妻子微微顫抖的身體,努力将臉埋入他懷中明顯的遮掩架勢,溫亭湛覺得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了不得大事,但夜搖光這種狀态,如今這樣的時機,他不便深究,隻是緊緊的抱着妻子,抿唇不發一言,強制自己将目光投向戰場。
桃黛與且仁已經鬥法五天五夜,桃黛要和且仁殊死一戰,她要求且仁必須盡全力,若是且仁企圖贖罪或者感化她,故意輸給她,她會将整個直貢寺的僧人送入地獄去陪他,這才有了兩人同時受傷頗重,消耗巨大的狀态。
盡管如此,兩人的修爲都實在是可怕之際,兩人聯手哪裏是朵琪瑪能夠應付得了?沒有多久朵琪瑪就接連被且仁與桃黛打傷,再一次被桃黛擊飛出去,朵琪瑪唇角溢出鮮血,心脈已經受損,她暗恨溫亭湛不知道從何處尋來了這樣的兩個人,更加後悔輕視了溫亭湛這個凡人,今日她怕是難以在這兩個人手上逃出生天。
可要她死,那也得付出慘痛的代價!
這時候,且仁又是一掌襲來,朵琪瑪瘋狂的咧嘴笑,不躲不避的受了且仁一掌,她的身體被這一掌給擊碎,消散的無影無蹤,就連且仁和桃黛都是一陣不解,旋即地面之下就傳來咕咕咕的聲音,幾乎是眨眼之間,怦然一聲,地闆被掀翻,從地面之中流出了泛着幽光的液體,這些液體如岩漿一般奔騰而來,所過之處一切都焚燒殆盡,幽冷的火光,讓人驚駭不已。
“帶他們走!”且仁雙手形成一個佛印,金色的佛光飛彈出去,将泛着幽光的液體阻攔。
“我不要你救!”桃黛冷着臉。
“此物比之幽冥之火更甚千百倍,若是不将之撲滅,奔湧而出,千百裏必然付之一炬。”且仁盤膝而坐,他的聲音依然平和,手中的佛珠被他震碎,一顆顆在他的運作之下,形成了一排,泛着溫潤如真準般的光芒,“我并非爲了救你。”
桃黛的臉色一下子陰沉至極,她冷冷的看着面對比火山岩漿還可怕的東西,依然面不改色,一副舍生取義是理所當然的模樣,她心中的恨更甚:“你要死,也要死在我手中!”
“那就請居士現在給我一擊。”且仁閉上了眼睛。
桃黛運足氣的手掌擡起,朝着且仁的天靈蓋一揮,但到底在最後一刻刹住了手,她氣的渾身都在顫抖,手掌瞬間移開,朝着溫亭湛和夜搖光揮去,隻不過那股力量已經轉變,仿佛一陣春風,沒有任何殺傷力的将夜搖光和溫亭湛送走。
“且仁,在眼裏心裏永遠都隻有天下蒼生,今日你想舍生取義,想要了斷一切是麽?”桃黛的聲音帶着一分凄楚的涼意,“可我不想成全你,我忽然發現,報複你最好的方式……”
“就是讓你永無止境心懷愧疚的活下去!”
說話間,桃黛将且仁一抓,輕而易舉的就将他抛了上去,在且仁驚變的目光之中,她轉過身,背朝着蔓延而來的幽光陰火,展開雙臂仰倒了下去,無數纏着桃花的翠綠色樹葉藤蔓從她的背後飛撲伸展出來,如同一張密實的網随着她的身體跌落在那可焚盡天地萬物的液體之中時伸展開。
且仁不受控制高飛的身體僵硬,他伸手想要抓住她,卻是徒勞,唯有那一滴他此生都未嘗試過被凡人稱之爲眼淚的液體從他的眼角迸濺出去,飛落在她即将被吞噬的臉上。
他依稀還能看到她微微動着的唇,她再問他:小和尚,我美還是你的道美?
你美,這個被他硬生生壓制的答案,再也無法束縛的飛出來,他卻還未來得及出口,她已經再也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