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家裏沒有食鹽的人就隻能去酒樓,接到消息晚的酒樓,前一刻還在狂喜今兒生意火爆,沒多久酒樓就開始供鹽不足,去買才知道今天多邪門,所有售鹽的地方全部都關了門,這下子再遲鈍的人都嗅出了杭州這是風雨欲來,人心瞬間就慌亂不已,紛紛都求助到了知府衙門。
在這些人眼裏,素來公正廉明的賈蘊科就成了他們的天。但這事情就是因着賈蘊科而起,賈蘊科哪裏有解決之策?好在他的家中連出三起禍事,他立刻将這件事讓人傳出去,并且傳得他因爲大受打擊而卧病不起,爲了安撫民心。他還拖着一臉的‘病容’出來給百姓灌了雞湯,但是灌到一半他就因爲體力不支而暈厥。
這下百姓再急,親眼看到這樣的場面也是不忍再逼迫賈蘊科。
“小陽,你和衛茁去給賈大人保駕護航,我要他順當的來餘杭。”聽了聞遊送來的最新消息,溫亭湛對着乾陽和衛茁道。
“還真敢啊。”夜搖光聽到這些鹽商的舉動,不由感歎,眨了眨眼睛問溫亭湛,“你是擔心賈蘊科來餘杭,被人暗算?”
“何須暗算?”聞遊看了看溫亭湛,對夜搖光道,“賈蘊科不是卧病在床,人事不知麽。他們隻需要把賈蘊科裝病的事情披露,人贓并獲,賈蘊科之前得到了多少褒揚,多少民心,這一下激起來的臭名和民怨就會有多少。到時候鹽商商會的會長站出來聲泣淚下的數落他們之所以閉戶不售鹽,實則是長期受到賈蘊科貪婪無止的壓迫,實在是忍無可忍才奮起反抗,當年賈蘊科募捐的事兒。這會兒也可以拿來說事,賈蘊科爲了政績,以權相壓逼得他們捐贈銀錢,但他們想着是爲了老百姓,也就忍下這口氣,這四年賈蘊科又做了些何等欺壓他們之事,一一編造出來,再尋些挑事兒的人圍在人群之中帶頭鬧事,在民怨上煽風點火,這賈蘊科被老百姓手撕于出逃的路上,責不罰衆,老百姓再一哄而散,尋不到是誰謀殺朝廷命官,賈蘊科一死,準備好的髒水往死人身上一潑,這就是死有餘辜。”
夜搖光聽完聞遊将那些人打響的如玉算盤說出來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些什麽。這個賈蘊科其他的先不要說,當年募捐的的确确是爲了杭州的百姓,且他在杭州卧薪嘗膽四年,和那些人虛與委蛇也沒有被同化,夜搖光絕對不相信不是這些人沒有試圖将他拉進去,就憑他在這麽髒這麽亂的地方堅持了下來,那就是個值得尊重的人。
可他辛辛苦苦的效忠陛下,爲百姓謀福,最後實在他曾經傾心惠及的百姓手中,偏偏他死了,他盡心效忠的君主,在這樣的大局面之下,還不得不忍痛讓他背負罵名死去,很可能連給他說句公道話都不行,這将會是何等的悲哀?
這樣的事情多少大臣看在眼裏,會對他們的忠君之心有多大的動搖?
“陛下不會讓忠臣寒心。”似乎讀懂了夜搖光的心思,溫亭湛用手包裹着夜搖光的手,輕聲對夜搖光道,“他們都不了解陛下,陛下登基之時受制于寇家,後來大刀闊斧的鏟除了寇家,因着手段淩厲,再接連削了許多勳貴,已經讓人人自危。爲了穩住朝廷中人的心,陛下隻能一再的懷柔,這二十幾年陛下沒有再施展他的鐵血手腕,就連十年前的旱災貪污案,陛下也是斬到齊州知府爲止,以至于讓這些人以爲陛下當真是英雄遲暮,有心無力,才會有恃無恐。今日賈蘊科不死在杭州百姓手中便罷,一旦賈蘊科的死傳到帝都,兩淮的鹽官就會看到,何爲天子一怒,浮屍百裏。”
“其實允禾完全可以順水推舟……”聞遊有些遲疑的說了這句話,擡眼看着溫亭湛,見溫亭湛面色平淡,沒有什麽反應,他接着道,“可以借此讓朝廷蠢蠢欲動的老東西看一看何爲帝王之威,陛下的震懾,對于士睿也是多有裨益。”
夜搖光皺皺眉,她明白了聞遊的意思。也就是坐視賈蘊科這樣慘死,讓賈蘊科成爲導火索,徹底的點燃陛下的君王之火,從而雷厲風行的一次性肅清整個兩淮的風氣,這的确是一勞永逸的法子,并且陛下這一發作,許多人隻怕要戰戰兢兢好幾年,他們也可以輕松自在好幾年,而被陛下庇護的皇太孫蕭士睿,将會成爲直接的受益者,陛下還殺得氣,想動他的繼承人自己掂量點。
有了這個訊号,再下來溫亭湛和聞遊他們這些貼上蕭士睿标簽的人行事也會更加的輕松,隻要不是生死攸關,隻怕其他地方的官員對他們将會能忍則讓。
可夜搖光聽了心裏有些不得勁,倒不是指責聞遊。聞遊站在自己的立場,爲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考量這是理所應當,賈蘊科又不是他逼死,也不是他殺的,他見死不救也沒有錯?随着這把火是溫亭湛點的,但是賈蘊科已經是四面楚歌,沒有溫亭湛這把火,還有其他,遠的不說就說子午殺這個殺局就足以說明。
所以賈蘊科死了和他們真的沒有多少關系,完全不需要有負罪感,但是夜搖光雖然不斥責這樣的行爲,但她卻不喜歡自己去做這樣的事情,所以她保持了沉默,不論溫亭湛怎麽做,她都以溫亭湛爲主。
“賈蘊科不是個好東西,但也不算個壞東西,可圈可點之處不少。”溫亭湛唇角微動,“朝廷腐爛風氣整改之際,最缺的就是他這種還把百姓的事兒當事兒,把百姓當人看的,且救一個算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