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印刻在心裏。”溫亭湛伸手,輕柔的用他的衣袖擦着夜搖光額頭上滲透出來的汗漬,“被我奉若聖經。”
“阿湛。”夜搖光忽然輕輕的喊了一聲。
“嗯?”他溫聲回應。
四目相對,他們的瞳孔倒影着慢慢彼此的身影。
“等我們回去之後,我們給廣明生個弟弟和妹妹好不好?”
溫亭湛沒有料想到夜搖光說的是這個,他頓時唇角笑意加深,其實夜搖光真的有一種在任何絕望的時候都讓人忍不住放松的本事,他漆黑的眼眸深深的凝望着她:“好,你說什麽都好。”
夜搖光其實早就想要再生一個孩子,畢竟她和溫亭湛已經開始正常夫妻的生活,但是溫亭湛很明确的告訴她,讓她養身子,盡管夜搖光一再表示她和尋常女人是不一樣的,不用這麽将養,但溫亭湛自己學了醫理,平時又注重養生,尋常人最好養個兩年再生,溫亭湛也要求夜搖光養兩年,無論夜搖光怎麽辯駁,溫亭湛就是在這件事上分毫不讓。
溫亭湛的話讓夜搖光眼角一彎,但是她的唇角卻溢出了鮮血,最終她選擇元神出竅,用元神來支持應該能夠支持更長久,不能将身體損傷了,不然以後怎麽生寶寶,她的身體滑落在溫亭湛的懷裏。
抱着夜搖光,溫亭湛目光很平靜的爲她擦拭掉唇角的血迹,而後動作小心翼翼的将她抱着,不發一言,靜靜的凝望着她。仿佛他的身後不是即将爆破進來,将他們吞沒的飛沙走石,仿佛上方不是即将傾塌将他們掩埋的殘垣斷壁,他隻是一個摟着心愛的姑娘,看日出日落,看雲卷雲舒的普通男人。
這樣美好動人的畫面,與外面一陣陣翻滾撞擊在大門之上的巨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距離他們很近的克松看着這樣的畫面,他莫名覺得心口很酸,有些不忍的将目光别開,他一個大男人竟然看紅了眼眶。
就連一直圍繞着鄯善公主轉動的禾也,他那散開的元神也停止了下來。
這個時候一股緊迫氣息襲來,克松這個凡人都已經感覺到,他擡眼,緊縮的瞳孔之中,是夜搖光紫靈珠形成的透明屏障之外,一團黑色的氣息凝聚成可怕的一團,猶如黑的巨龍猛然的沖撞過來,那一團黑氣直接撞破了夜搖光凝聚的保護屏障,将夜搖光的元神裝入了夜搖光的身軀,滾滾的撲了過來。
“阿湛,我真的好想在爲你生好多好多的小猴子。”在閉上眼睛的一瞬間,夜搖光的聲音輕柔的幾不可聞。
在那一團漆黑力量如洪水一般沖刷過來之際,溫亭湛本能的用身體将夜搖光護在懷裏,就連克松也是認命的閉上了眼睛,與其的疼痛亦或是淹沒撞擊的感覺沒有到來,溫亭湛睜開眼睛,就看到兩個人
一個是千機,一個卻是益西長老。千機又将那一股邪氣給堵了回去,但是城牆還在一寸寸的倒塌,那是因爲禾也的生命在流逝。就見益西長老不知道施了什麽法,禾也的神魂就凝聚了起來,還是那個偏偏少年,但他的身子卻是透明。
“你是誰?”對于被強制,禾也很不高興,語氣也很沖。
“當年贈送鄯善公主九眼天珠的喇嘛,乃是我佛高僧。”益西長老對禾也道。
禾也頓時态度就改變了,他尊敬的對益西行了禮。
“我今日來,是爲你化解心中的苦。”益西還了禮,算起來禾也是他的先輩。
“我心中沒有苦。”禾也不承認。
“你心中有苦。”益西聲音清冷卻平靜,“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别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法師的心中占了後四種苦。”
禾也狼狽的别開臉。
“法師對公主的離世不能釋懷,對公主情根深種夙靡王子心生怨,對公主求而不得,對公主放不下。”益西用平闆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戳着禾也心中的痛處,而後仿佛一點也不知道他的話對禾也多麽殘忍,“法師的心結源自于夙靡王子。”
“你說的沒錯!”禾也被戳穿,心中的那一口怨氣就爆發起來,“我乃是修煉之人,我并沒有不能容人之量,也不是沒有成人之美之心。可夙靡他根本不值得,不值得鄯善爲他牽腸挂肚,在鄯善決定獻魂的前一日,我費盡口舌說服了鄯善,帶着她去尋夙靡,隻希望她能夠和夙靡遠走他鄉,至于病魔,大不了我與之同歸于盡便是,可我們到了烏孫,才知道夙靡竟然早已經一個人逍遙自在的去了中土遠遊,他竟然去遠遊!在鄯善的國家面臨如此驚天巨變之後,他不聞不問的獨自去遊山玩水,可是鄯善明明心如死灰,卻依然放不下他!他憑什麽?她對夙靡可以如此寬容,我想爲她而死,她都不願意給我這個機會,隻爲不願虧欠我。”
禾也,永遠也忘不了,鄯善求着大巫将他禁锢,他幾乎是心脈盡碎的掙脫出來,卻看到她的神魂已經獻出,他抱着她還有殘留溫度的身軀,她渙散模糊的視線裏竟然将他看做了夙靡,她第一次那麽溫柔迷戀的摸着他的臉,問他:“你終于回來了,你還會丢下我麽?”
那一瞬間,他的心鮮血淋漓,痛的難以呼吸,但爲了讓她滿足沒有遺憾的離去,他終究是扮演了那個人,他對她說:“我再也不會丢下你。”
看着她唇角幸福的笑容即使她已經死去,依然沒有半點褪去,永久的凝在了唇角,他想笑卻笑不出來,他想哭卻無法放聲痛哭,他隻覺渾身都痛,痛的下一刻恨不得就這樣和她一起死去,但是他不能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