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溫亭湛笑而不語,夜搖光思忖了半晌才問道:“你确定黃堅聽不明白?”
一想到方才她不過問了句克松兄妹何時離開青海,那小管事就立刻豎耳傾聽的模樣,克松派人送個禮物,黃堅都派人時刻跟着,生怕溫亭湛和蒙古那一邊連了手,這人肯定會将夜搖光他們的話原封不動的傳達給黃堅。既然克松能夠聽懂,黃堅未必不懂。
“不會。”溫亭湛說的很自信,“黃堅派人來,實則是監視我的一舉一動,那小管事是負責聽我們使喚的人,除非是看到了我與克松接頭,否則黃堅永遠不會懷疑我會和克松有所勾結。”
“他爲什麽不會懷疑?”夜搖光納悶,既然溫亭湛能夠看出克松是奔着他而來,難道黃堅就看不出麽?
“傻搖搖,黃堅傍晚來的比克松兄妹晚,我若非就在旁邊目睹一切,單憑旁人說起,我也隻會當是曹布德小郡主一時魯莽,畢竟蒙古人在漢人眼裏就是那樣橫沖直闖的人,不值得深思與大驚小怪。因而,黃堅不會想到明明我就在西甯府,克松登他的門隻是爲了尋我,自然就聽不懂我們的言外之意。”溫亭湛細心的給夜搖光分析,“想不到這一點,在他眼裏我這個必将平步青雲之人,就不可能和蒙古人扯上幹系,這是在自斷前程。”
太祖陛下對蒙古防備之心慎重,甚至流傳着留下密诏,要聖祖皇帝無論如何挑個錯處,早日将蒙古徹底征服,溫亭湛有些想不明白太祖陛下對蒙古的執念來自于何處,但是夜搖光明白,因爲真正的曆史軌迹,蒙古才是建立大元朝的人,太祖是因爲得到了橫殺出來的元國師相助,且知道正史,才截了胡。
所以,朝中要臣和蒙古之人來往甚密,尤其是蒙古王孫弟子,那就是觸碰到了蕭氏皇族的逆鱗,就算不被扣上圖謀不軌的罪名,也是在自斷前程。在黃堅看來,陛下不會允許溫亭湛和蒙古人合作來對付他,溫亭湛和克松若是背地裏有聯系,那就是腦子被驢踢了,顯然在溫亭湛這樣聰明的人身上這種事想都不用想。
這也是爲何克松沒有親自帶着禮品登門的原因,爲的就是讓黃堅明白,他和溫亭湛無心相交,再多的往來也不過是全了彼此的顔面,爲的也是降低黃堅的疑心。也正是因此,溫亭湛才會這麽光明正大的在黃堅的眼皮子底下和克松約定會面。想明白之後,夜搖光白了溫亭湛一眼,就去沐浴,然後無聲的爬上床睡覺。
這種政治權謀,不是她的菜,她還是好好的幹好她的活兒就成。
溫亭湛無奈的笑了笑,然後也跟着沐浴,摟着嬌軟的妻子一夜好眠。
次日,是黃家第四代第一個男孩的滿月酒,按照習俗熱熱鬧鬧的走了所有的流程,一直到了晚間的滿月大宴,同在一屋檐下的黃彥柏這才抽了個空跑道溫亭湛的身邊,也是急匆匆的壓低聲音道:“師傅,那女人頗有些冥頑不靈!”
他口中的那女人指的是黃三太太,黃彥柏跟着黃三太太見面之後,就是打開天窗說亮話,自然不會說他魔君的身份,隻說他已經知曉自己的身份,他和黃家沒有幹系,而他的師傅來西甯的用意,就是希望說服黃三太太能夠和溫亭湛裏應外合,溫亭湛自然會幫她報仇。
但是黃三太太已經隐忍了這麽多年,她不想再隐忍,尤其是溫亭湛不能給她一個确切的時間,她更是耗不下去,所以她決定一意孤行。
“意料之中。”溫亭湛輕輕呷了一口茶水,“去忙你的事兒吧。”
“那徒兒先走。”魔君先走要裝黃家的人,在黃家這麽重要的日子裏,他的事兒可不少。
“你爲何不告訴黃三太太,不出三年,你就能夠将黃家擊垮?”此時還沒有開宴,溫亭湛以夜搖光身子虛弱爲由,推拒了所有人,要親力親爲的照顧夫人,帶着夜搖光坐在非常僻靜的一隅。
由于他們是夫妻在一塊,有很多大人沒有帶着内眷,就不好湊上來,帶了内眷來的因着昨日夜搖光不好相處,也知道夜搖光算是沒有出月子就趕來參加黃家的滿月酒,他們都是聽說了這次夜搖光承了黃家的恩情,所以也沒有奇怪夜搖光的行爲,故此,也不好上前來打擾夜搖光,生怕夜搖光落下什麽病根,到時候他們反倒成了罪人。
夜搖光才會這樣毫無顧忌的問溫亭湛,在夜搖光看來溫亭湛三年是一定有把握的,且黃三太太既然蟄伏了這麽多年,也不在乎多等兩年半。
“說與不說,黃三太太的選擇都是一樣。”溫亭湛的目光透過開始抽芽的枯枝看向不遠處熱鬧的院子,“縱使她自己行事沒有把握,可她更想親手報仇。”
夜搖光順着溫亭湛的眸子看過去,正好是幾個錦衣華服的官員在圍繞着黃堅說一些恭賀的話語,似乎感覺到了溫亭湛的目光,黃堅看過來,他舉起酒杯對溫亭湛搖搖一敬,夜搖光收回目光,恰好看到溫亭湛微微彎了彎的唇角。
電光火石一閃,夜搖光頓時明白了黃堅喝的那杯酒恐怕有問題。她蓦然擡首看着溫亭湛:“你讓彥柏去和黃三太太攤牌,其實并不是爲了讓黃三太太和我們合作,而是亂黃三太太的陣腳,逼的她不得不早些動手!”
黃彥柏沒有死,黃彥柏知曉黃三太太所有的秘密,黃三太太想再殺黃彥柏已經不可能,因爲溫亭湛在,她會暴露,比起殺黃彥柏,她甯可和黃堅同歸于盡。她害怕黃彥柏會揭露她,讓她十幾年的籌謀功虧一篑,今日是個最亂也是最好下手的時機,更是下手之後逃脫的最佳時機。
“都統大人,都統大人!”夜搖光一念至此,就聽到了驚呼聲,她和溫亭湛同時站起身,就看到黃堅口鼻流血的歪倒在一個官員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