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總是如此勤勉,事必躬親。”太後頗爲感慨道,“從陛下還是太子之時,父親便說陛下是匡扶我大元的希望,哀家剛剛進宮的時候,父親便一再叮囑哀家,好多看顧着陛下。果不其然,陛下這二十幾年,将我朝江山治理得井井有條,一片大好。去頹勢,萬物待興,這都是陛下的功勞。”
“并非朕一人之功,這二十多年不論是聶中書令,還是帝師,以及兢兢業業的衆臣都功不可沒,這是上下一心的結果。”
如果說興華帝有什麽值得驕傲的,那一定是他從父親的手中接下了一個千瘡百孔的江山,他把這些洞一個個都補上了,雖然許多地方沒有補牢,但至少現在的元朝經得起不太猛烈的風雨。而他已經垂垂老矣,能夠所爲也僅限于此,再沒有更多的精力,他最後一件事就是爲大元朝培養一個能夠加固江山的繼承人。
想到這裏,興華帝不由輕歎一聲:“朕老了。”
“哀家也老了。”太後順勢無奈的笑道,她有些渙散的目光落在大殿内香煙袅袅的爐鼎之上,“今日才想起,哀家進宮竟然已經四十多年。”
太後今年五十八歲,她比陛下還小,十七歲進宮,如今正好四十一年,她進宮的時候先皇已經年過四旬,比中書令都還大。
興華帝不由看着燭火下太後泛白的鬓發,其實在太後還沒有進宮的時候,那時候他時常去尋發妻,太後還是一個小女孩,元後很是喜歡帶着太後一塊玩,對于太後興華帝也曾經因爲元後之故當做妹妹來疼。
可卻沒有想到他才成婚沒有多久,這個小妹妹就成了他的繼母。也許是因爲少時的情誼,太後在中宮除了給他帶來便利以外,就從來不曾給他使過絆子,甚至在先皇的寵妃手中幫扶過他和皇弟不少。
再到後來他順利繼位,寇氏幾大權閥把持朝政,甚至幾次三番的想要動他後宮的心思,那時候太子身子弱,他一心都撲在太子的身上。後宮也是太後以聶家之女在擋着,想到這些,興華帝的心中到底是生出了幾分愧疚之情。
縱使他掌握大權之後,讓聶中書令掌權了二十多年,可興華帝到底是一個仁義多過鐵血的君王,尤其是人老了,他的心也比年輕時更柔軟。
太後狀似不經意的收回目光,恰好看到興華帝的神色,于是不動聲色道:“夜深了,哀家也有些乏了,陛下多保重。”
“朕送一送太後。”興華帝微微落後太後一步,将太後送到了他的宮門口,站在明亮的宮燈之下,看着太後帶着宮婢遠去的身影。
“皇上,京兆尹趙賄送來的折子……”福祿低聲的詢問。
“你親自去處理,這件事就到此爲止。”興華帝交代了一聲,就轉身去了他自己的寝宮。
正如夜搖光所想,比起太後的顔面,比起聶家對興華帝的幫扶,比起這些情分,席蝶一個青樓女子算得了什麽?福祿領命去帶了禦賜的毒酒連夜出了宮,他甚至沒有打算去見一見席蝶,直接把興華帝的意思透露給了趙賄。
可是趙賄領命之後,突然面露難色:“大總管……”
“趙大人這是有難言之隐?”福祿問道。
趙賄看了看四周,附耳到福祿的耳邊:“大總管,下官方查出了新消息,聶家這事兒牽扯極深,下官不敢隐而不報。”
趙賄說完,就将一封密折取出來遞給了福祿,他的面色複雜,甚至還有掙紮之色。最後才孤注一擲的松了手:“大總管,您最好挑個時候,明早再遞給陛下,下官唯恐陛下氣急攻心,難以入眠。”
福祿聽了之後頓時面色一凝,伸手往牢房的方向指了指:“和那聶家的姑娘有關?”
“有,下官明日稱病。”趙賄連忙道。
京兆尹病了,沒有及時開堂公審自然是情理之中。
“趙大人仔細着身子。”福祿說完就轉身離開。
福祿離開趙府沒有多久,溫亭湛派着留在趙府外的人就将消息傳到了他的手中,這個時候溫亭湛和夜搖光都沒有入睡。
“趙賄也是真敢賭,這樣的事兒都敢跟着你幹。”陛下都賜了毒酒,他都敢稱病拖着不執行,要知道這事兒可不是一般的事兒,一個不慎趙賄的小命都沒了。
“人爲财死鳥爲食亡,再有幾個月就是三年考績,三品可是一個坎兒,有些人得卡上一輩子。”溫亭湛輕聲笑道,将下人揮退,就攬着夜搖光的肩膀,“這消息也已經等到了,席蝶這不是還好好的活着,夫人是不是應該帶着我們的孩子早些安寝?”
“我白天睡多了,睡不着而已,你以爲我多有好奇心啊?非得等着結果。”夜搖光甩開他的手,自己上榻睡覺。
在古代睡覺是有講究的,男子都是睡在裏面,女子睡在外面。這是謹防丈夫夜間需要喝水什麽的,妻子好伺候。但是在夜搖光他們家裏,夜搖光從來是睡裏面,因爲溫亭湛要上早朝,害怕早晨起來驚醒她。
而且,他們家一直是溫亭湛伺候夜搖光。
所以,溫亭湛很快就擠上去,又将妻子圈到懷裏:“搖搖不好奇,我讓趙賄給了陛下什麽消息麽?”
“我是挺好奇,光憑一個寇家怎麽能夠讓陛下就能夠狠得下心懲治聶家?”夜搖光這幾天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可是她都沒有思考出來。
“如果寇家扯上太子殿下之死呢?”
冷不防的溫亭湛說出這句話,讓夜搖光一驚,她迅速的看着溫亭湛:“你說真的?太子體内的毒是寇家所下?”
“嗯。”溫亭湛點頭,從元奕将太子之死的事情踢到他的身上,他就開始着手調查這件事,一直以來進展甚微,也是太子妃毒發的事情才讓他明白,他查錯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