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臨窗而坐,窗戶是打開着,窗外飄飛着雪花。寒涼的風偶爾會吹來一陣,掀起她的墨發,也讓她簪在發髻間的紅寶石步搖墜子,如打秋千一般輕輕的搖晃,劃出一道道璀璨的光芒,打在她白如雪的臉龐上,頓時珠光寶輝都成了她的陪襯。
彭洌看呆了,直到似有一股冷風如刀一般刮來,他感覺到了莫名滲入骨子裏的涼意才醒過神,然後慌忙的低下頭:“夫人恕罪,學生無意冒犯。”
夜搖光忍着笑,看着臉黑的溫亭湛:“無妨,你去告訴驿站的主事人,就說我們允了。”
溫亭湛聽了這話,臉色稍霁。
彭洌還是有些回不過神的看向溫亭湛。
“沒有聽到本官夫人的話麽?”溫亭湛冷着臉。
彭洌也知道溫亭湛這會兒是動怒了,他也不笨,換了是他,被自己捧在心尖的夫人被人這樣傻愣着看,沒有動手算是溫亭湛涵養極高了,于是連忙道了謝就離開。
“好啦,别臭着臉,看一眼又不會少塊肉。”夜搖光笑着對溫亭湛道,“前些時候,也不知是誰說過,那些正經的我都看不上眼,放不上心,你保證不會吃醋,還說越多的人看上我,隻能證明你的福氣。這會兒,當真遇上了,你可是把人家都吓壞了。”
右通政乃是正四品,知府也是正四品。一個在帝都,是陛下面前的大紅人,又是如今琉球大戰的監軍。而另外一個雖則在富庶之地任職一方父母官,但到底也不是一省一把手,所轄也不過是一府。
彭城知府也要禮讓溫亭湛三分,溫亭湛這樣甩臉給他兒子,這年紀輕輕的小夥子哪裏能夠扛得住?
果然,小子慌慌張張的回去,彭老夫人一看到孫兒這副模樣,又聽說了溫亭湛的身份,隻怕孫兒有什麽地方不當得罪了溫亭湛,連忙帶着兩個孩子親自過來,言辭中是答謝,其實在試探溫亭湛。
對待老夫人,溫亭湛還是收斂了神色,略帶溫和道:“老夫人無須客氣,不過是舉手之勞。老夫人一路勞頓想必累了,不如早些歇息。”
彭老夫人一把年紀,自然是懂得察言觀色,覺得溫亭湛的确不像是有怨怪之意,加上他們都染了風雪,于是也就沒有多逗留,趕緊去房間換身衣裳。
夜搖光和溫亭湛也沒有在大堂多逗留,他們都吃飽喝足。便去了他們的房間,原本兩個房間是相鄰的,現在彭洌住在了隔壁。
驿站本就是簡單,而且古代的還沒有隔音一說,于是夜搖光和溫亭湛才剛剛整理了東西,坐下,就聽到隔壁出來了念書聲:“……轉眄***,光潤玉顔。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
夜搖光清楚的感覺到了溫亭湛渾身的冷氣飄散,好似要讓這嚴冬更加森冷幾分,伸出溫熱的素荑包裹住溫亭湛的手:“幹嘛和一個孩子計較。”
還是一個書呆子孩子。
“看着也就比我小了二三個春秋。”溫亭湛沉着眼眸。
“他沒有旁的心思。”一個男人有沒有龌蹉的心思,夜搖光一眼就能夠看出來。
“若非如此,他還能夠活着在旁邊讀書?”溫亭湛冷聲道。
“好了,我親親的夫君,就當做沒有聽到便是。”夜搖光拉起他,“時辰尚早,我們去外面賞雪。”
的确沒有其他的事兒,溫亭湛也自然沒有不順應夜搖光的道理,他親自給夜搖光披上狐裘,握着她的手,就走出了房門。
風雪比方才要小了些,可一片片的飄落,這個驿站建在半山腰,站在門口可以看到一片銀裝素裹,驿站的門口也種了兩顆臘梅,如今開的正豔,也許是大雪的緣故。驿站雖然住滿了人,可都沒有人出來。
夜搖光看着乘涼石桌上積澱的厚雪,偷偷的抓了一把,然後趁着溫亭湛不注意,一拉溫亭湛的衣領,就那麽從他的後背撒了進去。
突如其來的寒涼凍得溫亭湛一哆嗦:“搖搖,你又調皮。”
“給你降降火氣。”夜搖光頓時飄遠,又抓了一把,捏成球朝着溫亭湛扔過去。
溫亭湛自然是閃躲,然後也不甘示弱的抓起一把朝着夜搖光扔過去,兩人就這樣在無人的雪地裏瘋瘋鬧鬧起來。女子清脆開懷的笑聲,男子低沉的追逐聲,在寂靜的雪空下形成了一抹亮麗的風景。
許多人都偷偷的支開了窗戶,看着外面的一幕。這會兒溫亭湛的身份都已經不再是秘密,沒有人敢去打擾他們。見過溫亭湛的人,都被他雍容華貴的氣度給折服,那個渾身流轉着晉魏風骨的清貴男子,竟然會如此不顧形象的陪着一個女子在雪地裏,猶如兩個孩子一般玩鬧。
甚至完全不在乎旁人的目光,笑的那麽肆意與灑脫,仿佛天空下自由翺翔的雄鷹,天地之大,任他們自在。讓不少人驚歎的同時,也深深的羨慕。
玩鬧了一陣,徹底把溫亭湛那一點不快給驅除,兩人渾身都濕透了,先後沐浴換了衣裳,又去大堂,彭家爲了感謝請他們吃飯。用完晚膳,他們又得同塌而眠,夜搖光一點都不敢動,就怕惹了溫亭湛的火氣。
溫亭湛也隻是輕輕的抱着她,不帶任何绮念,因爲他們中間還擠着一個臭金子。嗅着她的發香,溫亭湛很快陷入夢鄉。
聽着窗外撲簌簌的雪聲,夜搖光的困意也很快襲上來,她剛剛閉上眼,就要沉沉睡過去之時,隔在她和溫亭湛中間的金子倏地跳出來,一下子把溫亭湛和夜搖光兩人都給驚醒。
夜搖光猛然坐起身,運氣感應了一番,什麽都沒有,怒氣沖沖的擰着金子的耳朵:“你發什麽瘋!”
“喔喔喔!”有妖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