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雙清亮的眼眸帶着屬于女兒家的仰慕看向溫亭湛,她朱唇輕啓:“君似明鏡台,妝罷照眉黛;畫淺情深入,此心待不待?”
好露骨,好直白,這是直接當着所有人的面告白了。如果這對象不是溫亭湛,夜搖光會想古代人告白就是比前世的人唯美婉轉,可是換做了溫亭湛,夜搖光的心裏就無名升起了一股子怒火。
嶽湘齡卻還要在怒火之上澆油,就聽到嶽湘齡,似乎說出了心思,變得也不在忸怩,大膽的直勾勾看着溫亭湛:“此詩名爲《問情》,請狀元郎指教。”
不少人對溫亭湛投去了豔羨的目光,嶽湘齡絕對不是魔君口中那個沒有味道的女人,相反她是嶽書意之女,自小在帝都就有才名,再加上她的身份,她可謂不少國子監學子以及勳貴高門之中長媳的不二人選,也是年輕一輩不少男子心中朱砂,可她心高氣傲,今年已經十八愣是沒有尋到心儀之人。
所有人都在安靜的看向溫亭湛,如此美人恩,已經算是完美的女子,尤其是他們也和嶽湘齡一樣認爲陛下有意成全,故而都是期待的看着溫亭湛,畢竟溫亭湛在嶽鹿書院的文賽之時,可是言之鑿鑿不負糟糠。
誰知溫亭湛面色淺淡的站起身,對嶽湘齡道:“可否問一問郡主,在下何處讓郡主仰慕?”
沒有想到溫亭湛竟然會這樣問,大家都無語了,溫亭湛這樣的人才,是個沒有心儀之人的女人隻怕都會傾慕,這不是廢話麽?
嶽湘齡面色飛霞,她卻也沒有避諱,而是坦誠的回答:“狀元郎的才貌,試問這世間有幾個女子能夠不傾慕?”
“原來是才貌。”溫亭湛唇角微微一揚,“那郡主可知,在下六歲父母雙亡,生在窮鄉僻壤,如何有今日之才?”
“自然是你勤奮刻苦,不懈怠,不負光陰,忍常人之不能忍,痛常人之不能痛,方有了今日的破繭成蝶。”嶽湘齡越說越欽佩,語氣之中也多了激動。
“不,有淳王殿下與探花郎作證,我們是同窗,同舍之中唯有湛最懈怠。”溫亭湛輕笑道,“我能夠有今日之才,隻因一人。”說着,他的目光飽含深情的看向邑誠公主身側的夜搖光,“在湛父母雙亡,悲痛欲絕之時,她陪在湛身側,輕聲軟語撫平湛心中的傷痛;在湛無能扛起一家之主之責時,比我年長三歲,她用她瘦弱的肩膀挑起了整個溫家。細緻入微照顧湛的衣食起居;在家中無餘糧,溫飽難繼之時,也是她不辭辛苦,抛頭露面賺取銀錢,無怨無悔爲湛辟出可專心攻讀一隅清靜之地。方有了今日郡主眼中光鮮亮麗,才貌雙全的溫亭湛。不怕諸位笑話,湛今日會站在此處,并非一腔壯志,也非滿身熱血,也隻因這一人。不願她再辛勞,再吃苦,再操心。父母生育之恩,反哺孝順之心。可她非湛之父母,對湛之恩之情卻不遜于父母,終此一生無以爲報,故而湛此生不可負第一人便是她。因此,郡主盛情,湛不能受。”
溫亭湛的話讓所有人震撼的同時也陷入了深思,尤其是嶽書意,他的目光變得茫然而又刺痛。
嶽湘齡的心也是深深的被震撼着,可越是如此,她越發覺得溫亭湛難能可貴,越發覺得溫亭湛是這世間難得一見的完美夫君,她不想就這樣錯過了他,于是她有些慌亂道:“我可以與她共侍你左右,不分大小。”
郡主之尊,說出這樣的話,倒是讓人覺得溫亭湛這齊人之福真是令人豔羨。
可溫亭湛卻輕輕的搖頭:“郡主,湛與她曾同生共死,這份情無人可涉足。她免湛饑餓、免湛困苦、免湛勞碌、免湛孤獨;湛之不負,便是免她傷悲、免她憂慮、免她愁苦、免她心痛。”
“依你之言,和我共侍一夫便是讓她傷痛?”嶽湘齡皺眉道,“那她便是婦德有損,是妒婦!她不配做你之妻。”
“呵……”帶着一點諷刺的溫亭湛低笑出聲,“郡主,若今日易地而處,你若是她,你定然能夠做到沒有不甘,沒有不痛,沒有不傷?”
這一問,令嶽湘齡頓時啞口無言,但是她卻咬牙道:“若是……若是明知自己卑賤……”
“郡主!”溫亭湛的聲音帶着一點清冷截斷嶽湘齡之言,“這世間從無公平,郡主生來金尊玉貴,這是福澤,但并意味着投身于百姓之家的人便卑賤,郡主可知你所食之物,所穿之物都是出自于他們之手,若無他們郡主又算得了什麽呢?”
“你……”嶽湘齡被溫亭湛堵得說不出話來。
“湛之妻,在湛心中這世間再無一個女子可與她相比。佛語有言,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她之妒,隻因她心中有湛,這是湛之幸。若有一日,她對湛無憂亦無怖,那才是湛的悲哀。”溫亭湛沉聲道。
“我不信,依你所言,你豈不是此生再不二色?”嶽湘齡質問道。
“是,溫亭湛今日可以在此立誓,請陛下與蒼天作證,此生不論富貴貧賤,絕不辜負湛之妻,不傷她的人,不負她的心,不移待她之情。若有違背,願受五雷轟頂之痛,死後魂不散,入十八層地獄嘗十八地獄之痛。”溫亭湛豎起手指,他的目光堅定不遊移,他的語氣清冷沒有停滞,可他的目光真摯而坦誠。
他的身後是高懸的明月,蒼白的月華打落在他的背上,将他包裹透出了銀色的光芒,把他一襲嶄新的長袍映照得更加不食人間煙火,挺拔修長的身子仿佛高山屹立不倒。
他的舉動震撼的已經不是人心,而是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