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大家都到了,就差你了。”
包廂裏挺亂的,尤其是雷哥的大嗓門,震的林風耳朵嗡嗡作響:“秃驢,你丫擱路上吃屎那?快點!”
你大爺!
等到了地方在好好收拾你。
跟小亞說,自己在路上,約莫有個十幾二十分鍾就能到。
小亞嗯了一聲。
雷哥:“你快點啊,小亞都讓人給打了,問她咋回事他也不說。”
啥?
“你别亂說。”小亞好像在和雷哥較勁,這邊沒等林風說話,通話中斷了去。
小亞被人打了?
一股火從心頭呼的一下燃燒上來,誰幹的?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克制。
拿起手機立刻給小亞回撥過去。
嘟嘟~~
“您好,您撥打的用戶正忙,請稍後再撥。”
挂了。
林風皺起了眉頭,印象中小亞不是那種受了委屈不敢言聲的主兒,看來這裏面另有隐情。
“去飯店。”
一腳油門下去,賓利車引擎轟鳴,仿佛一支離弦之箭嗖的一下竄了出去。
“别讓知道是誰幹的。”林風攥着方向盤發狠道。
車速飛快,給站崗的交警也吓了一跳。
等賓利車絕塵遠去,交警呸的一聲淬了一口痰,回過頭,将一輛正常行駛的大衆攔了下來:“下車,查酒駕!你排氣管怎麽這麽燙?尾氣超标了吧?少廢話,罰款!”
……
天都火鍋店。
一家口味比較正宗的四川火鍋店。
四川火鍋,以麻,辣,鮮,香著稱,他來源于民間,升華于廟堂,無論是販夫走卒、達官顯宦、文人騷客、商賈農工,還是紅男綠女、黃發垂髫,其消費群體涵蓋之廣泛、人均消費次數之大,都是他地望塵莫及的。作爲一種美食,火鍋已成爲四川和重慶兩地的代表美食。
這家店生意相當火爆,在308号包廂,布谷鳥還在訴苦。
“我提前一天給這家店打了訂餐電話,結果最好的888包廂還是被人搶走了。這裏的火鍋味道相當正宗,上次還是和我一個大學同學來吃過一次。可惜包廂小了點,大家将就将就吧。”
“秃驢怎麽還沒到?”雷哥。
人如其名,乍看上去是一個爽朗粗犷的漢子,操着一口東北的口音,說起話來活像裝了大喇叭似的。
年紀倒是不大,二十出頭,三十不到。
“别等他了,要不咱們先點菜?”一個林風預料不到的人也在場。
元芳拿起了菜譜,主動遞給了小亞:“小亞怎麽了,一直悶悶不樂的?”
“沒。”小亞低着頭說了一句,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她的側臉一個鮮紅的巴掌印分外醒目。
雷哥、布谷鳥、大炮轟蚊子、以及跟着大炮轟蚊子一起來的少年網管,因爲和小亞不熟,所以有些問題他們是不好說出口的。
“點菜吧。”
元芳早就看出了小亞的異樣,沒深問。
她和小亞算是舊識,
當初因爲林風的關系,元芳和孫行蕭的公司有過幾次合作,基于這種關系,元芳和小亞也見過很多次,不能說是無話不談,但朋友兩個字還是當得起的。
以元芳對小亞的了解,這丫頭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絕對不是那種吃了虧強忍着的主兒。
她的反常和異樣,讓元芳拿不定主意,因爲也沒有多問。
再者林風要來了,今天他才是正主。
小亞之所以來參加這個飯局,也是沖着林風的面子。
“希望林風這個當老師的,能開導開導這丫頭吧。”元芳心想。
大炮轟蚊子本名王燕,柔柔弱弱的開口道:“要不再等等林老師?”
“等他幹啥,這貨遲到還有理了?”
雷哥也是附和道:“就是,這秃驢越來越不招人待見,一會他來了,咱幾個灌他不?”
灌。
一會整白的。
給丫灌桌子底下去。
……
市醫院。
内科,副主任辦公室。
孔長明是這辦公室的主人,桌上放着一個病曆表,幾項數據檢測報告。
孔長明拿着這些報告看了又看,然後放下。
敲門聲響起。
請進。
一個模樣清純的小護士走進來:“主任,病人家屬想要見您。”
“人呢?”
“在病房。”
孔長明微微皺眉,病人家屬見主治醫師很常見,可孔長明在醫院工作三年,主動去見病人家屬的還是頭一次。
也許用見這個詞不太合适。
準确的說,是病人家屬委派小護士來找他,對方隻是知會一聲,孔長明要自己上趕門的去拜見去彙報。
“是蘇天的家屬?”他的語氣恢複平常。
小護士點了點頭。
孔長明拿起了病曆表,站起身來:“走吧。”
二人走出了辦公室。
說一說孔長明這個人的經曆。
大學畢業以後參加工作,來到市中心醫院實習。
時下社會的競争壓力大,孔長明學的是醫學專業,家世不顯,文憑一般,他能争取到市中心醫院實習的資格簡直是天大的幸運。
孔長明從來不認爲自己是一個幸運的人,可自從來到這家醫院上班,漸漸地,他開始出現一種錯覺。
“我也許是幸運女神的私生子。”夜深人靜的時候,孔長明躺在床上,時常這樣想到。
作爲初來乍到的一個實習醫生。
頭一個月的實習生涯,孔長明受到了來自醫院管理、同事、甚至于職位地下的護士等等諸多刁難。
可一個月後,孔長明的名義忽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轉。
實習期通常是三個月,三個月的實施期因爲就業形勢嚴峻,市中心醫院門檻高等等客觀因素的影響下,實習期可以延長到四個月,乃至半年。
最慘的還是在實習過程中,因爲個人原因或者其他原因,被一紙空文打了回去,被請辭了不算,從業生涯中也将留下一個難以磨滅的污點。
當然,這種慘劇并沒有發生在孔長明身上。
他是幸運的。
甚至在實習兩個月以後,被破格提拔,順利轉正。
過程出乎意料的完美。
完美的程度甚至讓孔長明自己感到吃驚和不解。他自問自己在工作中雖然戰戰兢兢,謹慎小心,在與人打交道中也盡量的圓滑隐藏着棱角,可即便如此,孔長明并不優秀。
當初一起實習的畢業生,多達十二個人。十二個人中,隻有三個轉正名額。
孔長明在入職的時候,曾經自己盤算個這件事。
十二個人裏面,他的學曆中常。
十二個人裏面,他的關系屬于最軟的一類人,毫無背景。
十二個人裏面,他的專業水平和實習過程中的工作表現,也隻是中上而已。
十二個人裏面,他的人文交際并不能算作出色,甚至因爲有一段時間的自暴自棄,對自己轉正機會的絕望,讓孔長明脾氣特别暴躁易怒,竟然和現在的頂頭上司,那位秃頂的主任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确切的說,是他在不知自己理虧的情形下,頂撞了人家。
綜合以上,孔長明對自己實習過程中的表現,隻能打五分。
五分。
一個很尴尬的數字。
在孔長明的日記本子上這樣寫道:“我曾經以爲我是最好的,命運像一盆冷水一樣淋醒了我。”
十二個人裏面,孔長明自己評價——
五分以下,三個人。
六分,兩個人。
七分,四個人。
八分,一個人。
九分,零個人。
十分,兩個人。
順便一提。
十分的兩個人,并不是他們本身有多麽出色的表現,而是因爲一些孔長明可望而不可及的深厚背景。
其中一個競争對手名叫田震,學曆一般,長相一般,表現一般,在與人相處的過程中,甚至拍馬也比上孔長明。
他隻有一個優勢,掩蓋了所有缺陷——田震是市醫院院長的孫子。
另一個獲得滿分殊榮的人,名字叫艾樂。
一個女孩,來醫院不久就被評爲院花。
公認的。
艾樂之所以滿分,也是一個因素——她在實習期的第三天,有同事說看到她和醫院方面的一位老領導,手拉手在一家星級賓館的櫃台結賬。
兩個月後,孔長明奇迹般的轉正了。
一花開盡百花殺。
崗位競争是殘酷的,孔長明轉正,代表着獲得八分的那個人,被頂了下去。
這個曾經也需要孔長明仰望的競争對手,名字叫古田。
清華畢業。
大姨在醫院工作,是護士長。
在醫院實習期間表現良好,工作态度認真,待人謙和恭敬,做事一絲不苟分外嚴謹。
可他還是被孔長明斬于馬下。
孔長明笑到了最後。
但他很疑惑,震驚和狂喜之後,留下的是一腦袋問号。
爲什麽?
爲什麽我會勝出?
爲什麽會是我?
而這,還隻是孔長明幸運的開始而已。
又一個月之後,他被評爲優秀醫師。
半年後,一次對外公開的學術交流上,孔長明奪得了頭籌,台底下贊譽聲一片,掌聲如雷。當然其中夾雜着罵聲,質疑聲。
那場比賽,他同樣赢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以。
他覺得自己沒有什麽優勢,甚至沒有任何希望。
可就在最後評委宣布結果的時候,成績出人意料。他一路過關斬将,殺出了一條血路,以倒數第一的成績進入決賽,以冠軍的成績,結束了決賽。
一年後,孔長明獲得組長提名。
一年半後,孔長明正式晉升爲組長。
兩年半後,孔長明獲得副主任提名。
就在上個月五号,孔長明被委任成爲市中心醫院第五内科,副主任職位。
這一路上順風順水,暗自慶幸之餘,孔長明又感到心驚肉跳,黑暗中似乎有一隻無形的大手隐隐的操控着一切。
而他,隻是這隻大手上,一枚完全無知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