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茶喝完,幾人微微正色。
“葉心,把這次婚禮女方邀請的賓客名單給林風看下。”周耀宗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提起這次婚禮,眉宇間罕見流露出一抹凝重。
雙邊的壓力有些大。
一方面是南京本土勢力的離心離德,另一方面來自京城那邊接連不斷的施壓。
沈括在一旁解釋道:“宋建輝這一步棋下的很妙。蘇氏集團也算南京本土勢力的一個代表,論起資曆和曆史長度,蘇氏集團傳承了近五代人,在這一點上就算是我們沈家、周少代表的周家以及輕舞的家族都要不及。”
沈括這裏隻說了天南頂尖的三個商業家族勢力。
除此以外,還有墨家、葉家,孫行蕭所代表的星河集團等等……隻是另外幾大家族除了孫行蕭的銀河集團以外,墨家走的是政治路線,同樣,葉家則是在軍方有着深厚的背景和底蘊。
從道義上來說,墨家和葉家是不允許跨越界限和周少站在統一戰線上,即便同爲天南本土勢力也不行。
是故,墨老雖然看那個宋建輝很不順眼,但墨家始終沒有在這次商業競争上有過明确表示。
葉家是個例外。
因爲葉心和周耀宗的特殊關系,葉家很無辜的選了一艘船。
葉心在家族中所代表的能量是有限的,所以直到現在,葉家也隻是給予一些隐性上的幫助,真正傷筋動骨的大作爲,估計很難。
見林風大概明白了眼下的大局,沈括繼續道:“宋建輝蠱惑蘇伯父上了賊船,蘇氏集團真正的實力影響實際上微乎其微。緻命的是蘇家的歸順代表着給業界傳達出一個相當不利于我們的信号。
樹大招風,剛才說過蘇氏集團的影響力遠遠大于它本身所代表的能量。這個危險的信号一放出來,加之宋建輝之後一系列動作的誘導,很容易給一些原本搖擺不定的人或者組織,造成一個錯覺。
我之前還和周少說,宋建輝這是狗急跳牆。當然周少不太同意我的說法,用他的話解釋,宋建輝的做法是火中取栗,險中求勝。
這種錯覺,極有可能成爲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周耀宗補充道:“用葉心的說法,這個宋建輝是個有本事的人。”
幾個人又将目光落在了林風身上,見他低着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份名單。
葉心:“名單上一些值得注意的人我都用粗體字标出來了。另外畫了叉的名字是已經完全倒向宋建輝的,這些人我們繼續争取的話也沒有任何意義。”
林風點了點頭,眼睛繼續放在名單上。
一共三百人。
正常字體的人名二百左右。
粗體字人名,三十。
畫了叉的名字,六七十。
情況很不看好。
良久,林風擡起頭來:“你們想讓我做什麽?”
“拆穿宋建輝的真面目。”歐陽輕舞幾乎不假思索。
林風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飄出兩個字:“傻妞。”
歐陽輕舞柳眉倒豎,這兩個字的殺傷力着實給她氣的肝顫。
“林風說的沒錯。”周少平淡道,又察覺了歐陽輕舞羞怒的目光望過來,呃了一聲:“我不是說他罵你的事,先别急,聽我說兩句。”
他看着林風:“我們能看到宋建輝的野心、虛僞,以蘇伯父的眼力未必會一直蒙在鼓裏。在這種情勢下,宋建輝的真面目拆穿與否隻是一個影響問題,而不能左右大勢。“
林風吧唧了一下嘴,摸了一下鼻頭:“接着說。”這些話本來是林風想要說的,卻被周耀宗搶了風頭,心中不爽,小心眼的操蛋德行暴露無遺。
周耀宗眨了眨眼睛,那一絲狡黠之色更是氣的林風肝顫。
“再者,宋建輝背靠宋家,這可是一尊龐然大物。”
京城。
宋家。
在古代,每每有人提到帝都,亦或是皇帝所在的紫禁城時,都會感歎一句“天子腳下”
如今社會制度變了,世界也變了。普通百姓的那種朝聖感削弱了許多,隻是對京城,對天子腳下的重臣,終歸還是有那麽一絲敬畏和向往。
宋建輝是宋家的幾位繼承人之人,他的出現也代表着某種信号。
宋建輝代表宋家向天南這種小地方抛出的橄榄枝,一般人就算拒絕也要慎重考慮,甚至這拒絕的話要說的委婉、三分捧人三分自嘲,留有餘地,江湖好相見雲雲。
另有一些人,幹脆想也不用想,大樹底下好乘涼,京城來的大腿啊,不抱白不抱。偏偏抱着這種想法的人還不在少數。
這就是宋建輝帶給天南本土勢力的第一個困擾。
那邊的話題還在繼續:“再說宋建輝和蘇伯父目前的關系。”周耀宗微笑着左右打量了一眼:“在場的也沒有外人,我也就不拐外抹角了。根據我的推測,蘇伯父極有可能在很早以前就察覺了宋建輝這個人的人品的野心,之所以一如既往的和宋建輝混在一處。宋建輝背後的宋家是一個原因,另外,蘇氏集團前一陣子經曆了大起大落,蘇伯父畢竟年紀大了這樣波瀾的人生軌迹會對他造成很大程度的沖擊和影響不足爲怪。說的不中聽一點,現在的蘇伯父有些冒進。”
沈括在一旁插了一句嘴:“這也是人之常情,蘇伯父這次是鐵了心的想讓蘇氏集團再上一個台階,而宋建輝背靠宋家,有手腕又有實力,加之一個又一個的許諾,伯父在事業大起大落之際,很容易被他诓騙、蠱惑。”
說着說着沈括感覺氣氛不對,一轉頭,就見坐在沙發上的林風瞪大了眼,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他,眼神怪異,仿佛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一樣。
沈括被他看得發毛,又有點火:“看你大爺,要不你來說!”
林風吆了一嗓子,翻了個白眼轉過頭去。
萬二分鄙視的表情給沈括氣的鼻孔裏直冒煙。
一旁的周耀宗呵呵笑了一聲,解釋道:“他也沒笑話你的意思,估摸着是覺得奇怪,你和蘇伯父吵得不可開交,怎麽一轉眼反而幫着伯父說話了。”側過頭,笑眯眯的看着林風:“是這個意思吧?”
林風哼唧了兩聲,不情不願的承認了。
沈括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周耀宗繼續道:“你也别總拿老眼光看人,沈括以前是跟你有些間隙,那也是因爲我。”他拍了拍沈括肩膀:“在天南這小塊地界,我朋友不多,兄弟更是少得可憐。知道我爲什麽和沈括走的最近嗎?”
“臭味相投呗。”林風不假思索的道。
周耀宗笑着聳了聳肩:“差不多吧,因爲年輕氣盛我家庭還有自己條件都不錯的情況下,平心而論我這個人不太好相處,也就是你們暗地裏經常嘀咕的心高氣傲。”
在周耀宗的話裏,心高氣傲不是褒義詞,也不是中性詞,林風能聽出來他語氣中的那個貶義。
周耀宗自貶心高氣傲,也是實話。
記得還是歐陽輕舞評價他,說周耀宗是那種完美的男人。
上學時學習成績好,籃球好,足球好,總之沒有他不好的。
入了社會也是一樣,說白了周耀宗就是一個無懈可擊,渾身上下挑不出毛病讓人同性妒忌異性仰慕的家夥。
這樣的先天條件作爲基礎,一個人想要不虛榮都不行。
老話說,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周耀宗這麽優秀,他交朋友的标準大概也是如此。
所以林風瞅了瞅他,呸了一口:“不要臉。”
沈括臉一黑。
周耀宗用自嘲來捧沈括,說他是和周耀宗一樣優秀的人。
同樣。
雖然是自嘲,可周耀宗這話聽起來總有點自吹自擂的膩歪感。
歐陽輕舞在一旁捂着嘴偷笑:“周少臉皮厚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才知道啊。”
葉心瞪了自己閨蜜一眼。
林風挪了一下位置,悄悄向歐陽輕舞靠近了一點。
“你幹嘛?”歐陽輕舞柳眉倒豎,警惕性十足。
林風碰了一鼻子灰,笑容讪讪。
沈括在一旁起哄架秧子:“你可是要結婚的人,真替蘇落落感到不值。”
“去你大爺的!”林風沒好氣的罵道。
周耀宗手勢壓了壓。
“好了,繼續談事情。”他把那份名單從林風手裏拿過來:“在婚禮上我猜宋建輝會公然打出宋家旗号,名單上的人全部是他的獵物。雷霆手段,或收服,或震懾,逼着一幹賓客表态。
你也看了,婚禮上的名單全部都是商業界有大有小的話事人,集團老總等等。
宋建輝這是打算一網打盡,有魄力,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周耀宗臉色冷峻,眼神深邃而凝重的停留在林風臉上:“這次你的任務是,在宋建輝扯起大旗以後令立一幹大旗,制造混亂,制造是非,制造争端,總之,用一個突然發生的不安分的因素,最大程度上破壞了宋建輝苦心營造出來的勢。”
勢一破,其他的事你不用管,自然有我來善後。
周耀宗的話铿锵有力,那種敵對的意味,還是頭一次在他溫和的臉上乍現出來。
毫無疑問,宋建輝計劃大鬧婚禮完全不計後果和影響的做法,徹底惹火了這位天南第一公子。
這一刻,周耀宗身上的那種沛然壓力,甚至讓熟悉他的幾個人喘不上氣來。
龐大的壓力下,林風一聲突兀:“幫你辦事可以,之前我也說過幫你是無償的,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給我點好處。”
一語,變生肘腋,石破天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