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頭語氣淡淡的,墨老卻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絲冷漠。
一開始是方老頭主動邀請墨老聯系上林風,聽現在這話裏的意思,是不對林風抱有希望了。
也算是給墨老找了個台階下。
“鼠目寸光。”墨老再怎麽牛逼畢竟是個老人,老人的性子最喜歡的就是鬥氣。
方老頭的做法,顯然讓墨老心裏頭不爽了。
随意的打量了一臉謙遜的蘇天宇一眼,自顧自的說道:“明代的子母印章,多分銅印、金印兩種。銅印不怎麽稀罕,市面上也有很多。但金印就有些罕見了。你姓蘇是吧,可否跟我老頭子說說,你在哪尋到了金印章的蹤迹?”
蘇天宇溫和的笑了笑,态度倒也不卑不亢。
“晚輩是在一家古玩店遇到的那枚小印章,說來也算是機緣巧合。”
“哦?”
墨老挑了挑眉:“你遇到的那枚印章,表面可有胎綠?”
“這個……”蘇天宇遲疑了一下,困難的點了點頭:“好像……有吧。”
好像?
墨老笑呵呵了。
古董這玩意,差之毫厘缪之千裏。還能用好像來概括?
繼續問道:“那枚印章你可曾把玩過?
高幾許?
寬幾許?
底座上是否有雲紋圖案?
獸背可有朝代落款?
既然是純金的,你可曾掂量過它的分量?”
墨老每說一句,蘇天宇臉上表情就僵硬一分。
幾個問題問完,蘇天宇嗔目結舌,在原地一愣一愣的。
他哪知道一枚小小的印章還有這麽多門道。
在古玩店裏驚鴻一瞥,自己個覺得那枚印章和方老頭時常念叨的印章有幾分相像,就忙跑過來獻寶。
眼下被墨老逼問的啞口無言,額頭上漸漸的有一道冷汗流淌下來。
在座的墨老和方老頭,可是人老成精的人物,見到蘇天宇這幅表情,心下也就什麽都明白了。
墨老損了這年輕人一頓,端起了茶,滋溜一口喝了下去。
吧唧吧唧嘴,意猶未盡道:“雨後毛尖,不錯!”
一旁的方老頭,臉都黑了。
這個老東西,護短的老毛病又犯了。
臉皮抽了抽,蘇天宇丢臉,他也像被打了一個耳光一樣,火辣辣的疼。
不行,這個場子我得找回來。
方老頭心裏嘀咕了一句,深沉的目光自然而然的掃了林風一眼:“聽老墨頭的意思,你這娃娃能找到那枚小印章?”
林風正抓着一塊桂花糕往嘴裏猛塞,聞言,桂花糕放回了盤子裏,又咕咚灌了一口茶水,把嘴裏的殘渣漱了下去。
搓着手,一臉腼腆的道:“墨老逗您玩呢,我連桂花糕都沒吃過,古董那麽高大上的東西,嘿嘿……”
你大爺!
蘇天宇臉綠了下來,這話不是捅他心窩子嗎?
方老頭臉色也是一僵。
尋思着從林風身上找回場子呢,這可倒好,就好像喝茶時茶水裏飄着一隻蒼蠅,茶水倒了吧,還有點可惜,喝了吧,心裏惡心的慌。
墨老笑的跟一朵老菊花一樣。他可是知道林風這小子從來都不是吃虧的主,想找他晦氣,吃癟了吧?
林風懶得理别人的臉色,繼續悶頭大吃。
還好有墨老岔開話題,給方老頭找了個台階。
“這臭小子就這麽個不着調的性子,不過辦起來事來還是可以的。”
“怎麽講?”
墨老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罷了,跟你們透露幾句。還記得上次我們幾個老家夥喝茶時,我拿出來的玉拂塵嗎?”
方老頭臉上微微露出一抹驚色。
“就是你拿出來顯擺,最後還和老王頭大打出手的那件寶貝?”
墨老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尼瑪,還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方老頭自知失言,讨好的給墨老添了一杯茶:“我這不是一時激動嘛,快說說那玉拂塵是咋回事?”
墨老指了指林風:“問他吧,玉拂塵是他送給我的。”
“是賣。”
林風頭也不擡的嘟囔道。
方老頭的目光卻變化了起來,上次幾個老頭在一起聚會,墨老拿出來的玉拂塵可是博了滿堂彩。
最主要的是,經過幾個老頭研究,玉拂塵是正宗明代的老物件。
偏偏翻遍了史料都沒有任何記載,而且玉拂塵也沒有一絲做舊的痕迹。
這可讓一幫老頭,啧啧稱奇了好久。
墨老笑眯眯的又丢出了一記重磅炸彈:“不隻是玉拂塵,那本保存的極爲完整的《四庫全書》總綱,也是這小家夥送來的。哦,對了,還有那一尊三清琉璃瓶,也是托了這臭小子的福。”
林風打了個飽嗝,又嘟囔了一句:“是賣!”
方老頭的臉色變了。
如果說玉拂塵是機緣巧合,那《四庫全書》呢?
那可是未經删改的總綱,也不知道用什麽方法保存的,翻開古籍,上面的墨迹未幹,新新的。
墨老說完這些,就不再過多贅述了。
都是玩收藏的老人,這些消息的震撼力有多少,完全不需要言語點綴。
一旁的蘇天宇聽得雲裏霧裏,就聽見耳邊咕咚一聲。詫異的轉過頭去,看見方老頭喉結聳動着吞了一口口水,眼珠子瞪如銅鈴,盯着林風,仿佛再看一見奇貨可居的珍寶。
這目光,看得蘇天宇都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不就是幾件古董,至于的嗎?
蘇天宇心裏頭嘀咕道,隐隐的有種不服氣的感覺。
林風終于吃飽喝足了。
好家夥,十幾分鍾的工夫,愣是幹下去了一整盤的桂花糕。
“老頭,你盯着我看幹嘛?”林風眨巴眨巴眼睛,一臉迷糊道。
方老頭的目光愈發熾熱,像是饑渴的老光棍,在床上看見了一個沒穿多少衣服的美女。
林風爲自己邪惡的比喻幹嘔了一下。
不過這老頭的目光,也忒吓人了點。
方老頭口幹舌燥,眼巴巴的望着林風,激動的眼眶都有些紅了。
别看他一開始對收集一整套印章,說的雲淡風輕的樣子。其實對每一個熱衷于收藏的老人來說,能夠收藏到一件自己心儀已久的老物件,就像是煥發了生命第二春。
就比如方老頭。
十幾年來爲了收集一整套的印章,花了多少心血,撒出去多少紅豔豔的鈔票,搭出去多少人情?
這張老臉都快丢淨了。
用夢寐以求四個字形容,一點也不誇張。
到了他這把年紀,此生的夙願,也就是這麽一兩樣了。
“那個,林……林少爺,您真能搞到孤品的虎符印章?”
方老頭用力的搓着手,手都要搓秃噜皮了。
林風被他看的一陣發毛。
“我可沒那本事。諾,蘇少爺不是說他有眉目了嗎,你讓他幫你找去呗。”林風指了指蘇天宇鼻子,無所謂的道。
你奶奶個鑽!
蘇天宇鼻子都氣歪了,要是林風在墨老質問他關于古董的幾個問題之前說着話,蘇天宇還以爲是林風有意讨好他。
可現在……
這個混蛋,我詛咒你生兒子沒**!
方老頭老臉也閃過一絲尴尬,心裏直抽抽。
這小子,心眼咋就這麽小呢?
但爲了完成夙願,再多的閑氣,方老頭也忍了。
點頭哈腰的道:“這樣吧,你要是真能給我把那東西搞到手,我給你錢。五十……啊,不,五百萬!怎麽樣?”方老頭本想說五十萬的,這也是市場價。
但一旁墨老假裝不在意的看了他一眼,吓得心裏一哆嗦,五百萬脫口而出。
“沒有,你就是給五千萬我也沒有。”
林風哼哼道。
有啥牛逼的。
一進門就橫挑鼻子豎挑眼的針對我,現在又變臉讓我給你幹活了。
你愛有錢沒錢,爺就不伺候,咋着?
林風這犟脾氣有點随蕭岚,一旦認了死理,天王老子也不慣着。
一旁的墨老直翻白眼。
原以爲已經夠了解這小子了,現在看來,夠味,老子喜歡!
嘿嘿……
可苦了方老頭,見林風死活不肯答應,急的上蹿下跳,抓耳撓腮。
一雙老眼通紅通紅的。
一旁的蘇天宇實在看不過眼了,安慰方老頭一句:“不就是一枚印章嗎,伯父别急,這點小事包在我身上了。”
包你姥姥個鑽!
方老頭氣啊,一腳丫子就踹在了蘇天宇屁股上。
還尼瑪不急,我能不急嗎?
等了十幾年了,我老頭子還有幾個年頭好活?
你他媽就知道說風涼話,還不是你鬧騰的。要不是你說找到了虎符的線索,我能得罪那個小王八蛋!?
媽的!
越想越氣,方老頭一腔的怒火都發洩在了蘇天宇身上。
連踩帶踹,雖然沒下重手,也給蘇天宇打了個滿面桃花開。
反正兩家人本來就有親戚,方老頭又是蘇天宇的長輩,打了也就打了。
你是老頭子的晚輩,總不能讓當老的被一口惡氣憋壞了吧?
是以,蘇天宇很悲催,無緣無故的挨了一頓胖揍。
刺溜……
林風又喝了一口茶,他本來是不愛喝這玩意的,難得有這麽精彩的好戲。
搬個小闆凳,泡壺好茶,吃點桂花糕,看一老一少兩個爺們的演出。
神仙般的享受啊。
墨老對兩人努了努嘴:“戲演的差不多了,你小子也見好就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