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在這座城裏面有一些故人存在，那莫澤自然是要放對方回去看看。
待莫殇離開之後，莫澤看着孔萱問道：“孔姑娘是準備在房間裏休息，還是和我一起在這青州城中轉轉？”
面對莫澤的疑問孔萱并沒有回答，而是直接朝着客棧外走去。
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莫澤倒是已經習慣了孔萱這副傲嬌的模樣，所以此時也沒太在意，而是直接跟了上去。
離開客棧之後，莫澤直接帶着孔萱朝着城西的方向走去。
莫殇此去雖然算是探親，但他也能順便查看一下城東的情況，所以莫澤自然不會再去那個方向。
此前既然已經答應了張密，莫澤也能随便放人鴿子。
“青州府尹做的似乎還不錯。”
正當莫澤觀察着四周的時候，孔萱突然開口評價着，莫澤偏頭看去，隻見孔萱接着說道：“雖然他将那些災民都拒之城外的做法有些武斷，但對城内的百姓而言，這卻是最好的做法。”
莫澤聞言微微颔首，兩人一路走來基本上沒有看到太多因爲蝗災而引起的騷亂，街上的百姓大多表現平和，好似根本就不在意城外那些聚集的災民。
不過很快，莫澤就發現了一些異常。
“還是有影響的。”
莫澤說着，示意孔萱朝着不遠處的一間糧鋪模樣的店鋪看去，門上的招牌寫着“馮家糧鋪”四個大字。
此時那糧鋪雖然是半開着門，但門口一個寫着售罄的牌子清晰可見，而在糧鋪四周還有一些閑散人員正看似無關的閑坐着，但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其實他們的注意力都放在糧鋪那裏。
“他們這是在等糧食？”
“應該是，”
莫澤點了點頭：“那些地主糧商既然要擡高糧價，自然得先營造出糧食匮乏的模樣，所以他們自然也不能讓普通百姓随随便便就能買到糧食，因爲若是如此，會有很多百姓持觀望态度，他們想要等着糧價下跌再去買。”
在莫澤的引導式的講述中，孔萱猜測着說道：“但是糧商卻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沒錯，蝗災什麽時候能夠結束沒有人知道，朝廷的救濟糧什麽時候會發放，也不是這些糧商所能确定的，所以他們得在這一切塵埃落定之前，盡可能的多賣出高價糧，如此才能夠讓他們賺的盆滿缽滿。”
莫澤正說着，前方那處糧鋪門前挂着的木牌突然被屋中之人取下，随後一塊新的木牌又挂了出來。
雖然隔得很遠，但莫澤還是看到了那木牌上的幾個大字。
“糧十二文一斤。”
原本他對這個糧價還沒有什麽概念，但一旁過往的行人卻是很好地幫他認清了這個糧價的意義。
“怎麽又漲了？前日還是十文錢。”
“嘿，這誰能知道？走吧，快點去多買些回家，不然誰知道過兩天這糧價會不會再漲。”
零落的交談聲傳入莫澤耳中，但更多的人卻沒有這個交談的興緻，他們一股腦地湧向這間剛剛開業的糧鋪，争先恐後地搶着購買其中的糧食，好像生怕慢上一步就會沒機會一樣。
見着這一幕，孔萱不禁撇了撇嘴說道：“看來這青州城也不像之前那人說的那樣好嘛。”
聽見這話，莫澤卻沒有附和，而是客觀地說道：“也不盡然，”
看着孔萱一臉疑惑地看着自己，莫澤解釋道：“至少他們還能買得到糧食，而且糧價雖然還在上漲，但對于百姓而言，應該還在他們能夠接受的範圍内，否則的話，我們現在看到的就不是他們搶着買糧食，而是會出現另一種情況。”
要麽無人問津，要麽強盜肆虐。
隻不過這兩種可能，莫澤并沒有說出來。
哄搶的行爲并沒有持續太長時間，莫澤看得清楚，大概有數十人買到糧食後，之前懸挂于糧鋪門前的那塊牌子就再次挂出，大開的店鋪大門也是恢複到此前那副半掩着的狀态。
此時買到糧食的人自然是喜笑顔開，但那些沒有買到糧食的人，卻大多面露怒容。
“關什麽門？你們漲價也就算了，每次賣不了多少糧食就關門，你們是想餓死我們嗎？”
“就是，趕快開門放糧，要是餓急了，我們可是什麽事情都能幹出來。”
尚未離開的糧鋪掌櫃此時站在店内，他看着面前這些百姓一臉苦笑着說道：“大家夥兒消消氣，現在就這麽個情況，主家也就給小店撥了這麽多糧食，現在是真沒有了。”
說着，他還一臉委屈的說道：“你們也都清楚，現在城裏面多了這麽多的人，他們又沒什麽糧食進項，每天還要吃不少，咱們這城中的糧食自然是越來越少，現在如果不精打細算，過些時日大家夥就真沒地方買糧了。”
糧鋪掌櫃的“無心之言”倒是讓周圍的青州百姓瞬間“清醒”過來，他們一直憋悶的怒火也終于找到了發洩的目标。
“沒錯，都怪那些冀州人，自己受災就跑到我們青州來，難道我們的糧食就有富餘嗎？”
“可不是嘛，聽說現在圍在我們青州城外的冀州人都有好幾萬呢，州府大人害怕把他們餓死，每天還給他們吃的，可是我們又吃什麽？”
“城外的其實還好，城内那些冀州人才是，白天沒事就大街小巷的躺着，一到放飯的時候就跟那些蝗蟲一樣蜂擁而至，隻是可惡至極！”
“走，把他們趕出去！”
“對，把這些冀州人趕出去！”
……
莫澤看着突然洶湧起來的人群，目光卻是落在了糧鋪那半掩着的木門之後的人影身上。
“倒真是好算計。”
從這些青州百姓的表現可以看出，城内糧價多次上漲，這已經是在逼近他們所能忍耐的極限，心中的無名怒火自然是愈演愈烈。
而在這個時候，這糧鋪掌櫃極爲巧妙的引入冀州災民，這就使得這些青州百姓與糧鋪之間的矛盾轉移，而當他們将這怒火發洩在冀州災民身上之後，他們對糧鋪糧價的忍耐力将會再次提升，而這些糧鋪自然就能再次提價。
不過莫澤雖然看出了這一點，但他對此卻無可奈何，因爲究其根本，确實是因爲冀州災民的湧入，才給了這些糧商可乘之機，所以這些青州百姓将怒火發洩在冀州百姓身上，似乎也算是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