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破退步向後,冷冷地看着。
那家夥掙紮着,似乎想站起身。更強烈的痛楚,随即讓他忍不住叫起來。
“你把它拿出去!”
那家夥挪動着兩隻膝蓋,沖着夢破挪過來。
夢破向後退着,躲避着那個家夥。看着那家夥的一張臉,因爲無法忍受的劇痛,變得扭曲起來。
“你這樣對我,不公平!”
那家夥沖着夢破吼着。夢破隻是冷冷地看着,并不答話。
那家夥努力地想要壓制住劇烈的疼痛。隻是,疼痛猶如決堤的洪水一般泛濫出來,激蕩在他的腦海裏,讓他無法克制,無力去壓服。
“你把它,把它拿出去。”
那家夥像是終于受不了這份痛苦,沖着夢破哀求道:
“我求你,把它,拿出去!”
“它原本就是你的。”
夢破說道,聲音如同看過去的眼光一般冰冷入骨。
那家夥揚起一張臉,帶着滿臉的猙獰,沖着夢破厲聲吼道:
“我要你,快點把它拿出去!”
看到夢破動也不動,那家夥随即又換上一張苦臉,沖着夢破連聲哀求道:
“我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放我出去,别再讓我在這裏面受苦。我受不了這裏,我真的受不了這裏,求求你放過我吧!”
哀求的話音還未落地,另一個充滿暴躁的聲音随即又沖出那家夥的喉嚨:
“閉嘴,閉嘴,閉嘴!爲什麽要向那個老不死的低頭,爲什麽要去哀求她。她是不會放過你的。你這個可憐蟲,懦夫,沒用的東西!”
牛二瞥了一眼馬三,馬三正愣愣地看着那個家夥,不知道他到底發生了什麽。
怎麽會,像是身體裏出現了兩個自己,并且自己跟自己打起來。
還是,夢破把别人的靈,裝進了那家夥的身體裏?
夢破并沒有把别人的靈,裝進那家夥的身體裏。
之前,攥在夢破手心裏的靈光,就是那家夥的。
或者說,是那家夥的另一部分。心性善良的那一部分。
隻不過,他身體裏那部分,在他眼裏既懦弱又無能,實在不值得去擁有。所以被他自己剔除出來,封裝在塔頂的圓球裏。
剛剛,被我發現,又被牛二猛然打破,釋放出來。
“你把這個沒用的東西塞給我,要幹什麽?”
那家夥沖着夢破問道:
“你是想,讓我求饒,乞求你饒過我。想看到我臨死之前,也要裝出一副哈巴狗的樣子,沖着你拼命地搖尾巴?伸出舌頭舔你的腳丫子。讓你徹底地,打敗我。”
夢破看着那個家夥,問道:
“你會嗎?”
那家夥料定夢破是不會饒過他的,所以根本沒想到夢破會這樣反問一句,一時間僵在那裏,愣愣地看着夢破。
他知道他打不過夢破,無論他是何出身,又在這個世界裏練出怎樣一手遮天的本事,他都不是夢破的對手。
如果沒有那座光塔,他早就被夢破打得灰飛煙滅了。
如今,光塔已經倒了。四處飛散的靈光,也都已經散逸殆盡。他沒有了任何借力,自然也就毫無取勝的機會了。
那家夥擡着頭看着夢破,似乎想從夢破那張臉上看出些希望來。
生的希望。
可是夢破那張冷冰冰的臉,從來就不會給任何人以希望。
最終,那家夥還是忍不住問道:
“你真的,肯饒過我?”
夢破反問道:
“你會求饒嗎?”
那家夥猶豫着,皺緊着眉頭看着夢破。
夢破又說道:
“明說吧。其實并不是我能不能饒過你,是那些受你殘害的亡靈,會不會饒過你。”
“那些刍狗?”
那家夥沖着夢破,喃喃說道:
“他們哪來的資格,聽到我的乞求。”
夢破說道:
“我讓你重歸完整,就是想知道,你原本的心性裏,有沒有哪怕一點點的良善。你的母親,你的父親,都不是大惡之徒,也不曾做出大惡之事。爲什麽你,會生得如此邪惡,更要做出這些窮兇極惡的事情。”
那家夥仰着頭看着夢破,反問道:
“生來邪惡能怎樣,有良善的心性又該怎樣。有什麽分别嗎?”
夢破說道:
“爲你做過的事情,請求他們的原諒。”
那家夥看着夢破,像是終于忍不住一樣,哼哼地笑起來。
“你這個老婆子,是在下面呆得太久了吧,忘記了人,在我們眼裏原本就是刍狗。他們的命,本來如同草芥。你現在竟然要爲他們出頭,要讓我向他們乞求原諒。你,你是不是老糊塗了?”
那家夥說着站起身,沖着夢破一步步走過來。
“還是你,每天熬黃湯,煙熏火燎把自己熏糊塗了,忘記了自己是誰,又該去幹些什麽樣的”
夢破根本沒容他把話說完,猛然一腳踢出。那家夥毫無防備,被夢破迎面踢到,身體向後倒仰而出。
夢破伸手抽出绾發的長簪,抖開一頭齊腰的長發飛甩出去。
成束的頭發,纏住那家夥的脖子,把他猛拉回來。
夢破厲聲問道:
“我再問你,你有沒有想過,乞求那些亡靈的原諒?”
那家夥盯着夢破,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做,夢!”
說着,猛地伸出兩手攥緊夢破的頭發,拼命向下拉扯。
夢破站在那裏,任憑那家夥拉扯着那一頭長發,帶着冰冷的聲調說道:
“隻怕你,跪地乞求,也不會獲得原諒。”
說完這句話,被緊攥在手的一頭長發,陡然增長。細密的長發圍住着那個家夥,纏纏他、勒緊他。看似纖細的發絲,竟然強韌,如同鋼絲一般,慢慢勒進那家夥的身體裏。
那家夥随即發出慘叫聲。
而那部分被還回來的,軟弱的天性,一下子占據了他,沖着夢破帶着哭腔乞求道:
“你别殺我,我知道錯了,是我太任性,不該把人當成刍狗,肆意妄爲。你饒過我,我會向所有被我傷害的亡靈,乞求原諒。求你,求你不要殺我。我不想死,不想歸于湮滅,不想消散無形!”
夢破像是沒聽見一樣。
又或者,此時的夢破真的已經聽不見了。
夢破的一雙眼,閃出冰冷的、青灰色的光。夢破的渾身,更是迸射出幽幽的藍色眩光。勒入那家夥身體的一頭長發,猛然發力。那家夥發出長聲的凄厲慘叫,整個身體已經被夢破那一頭長發絞成一團碎屑,四散飛濺。
碎屑散盡,留下的,是一團黑沉沉的閃光,浮在原地忽閃着。
黑沉沉的光團,依稀能看出那家夥的一張臉,充滿了憤怒,還帶着驚懼。
夢破不等那團黑沉沉的光團飛閃出去,攥緊手中那根绾發的長簪,猛刺下去。
長針一樣的發簪,刺進那團閃光之中。尖利的嘯哮聲随即響起,穿透大廳,穿過宮殿,響徹在整個城市的上空。
被刺中光團不停地閃動着、震顫着,想要甩掉那根長簪。夢破一隻手按住那團閃光,攥緊的發簪刺進光團,不停地攪動着。
閃光發出的刺耳呼嘯震動着整個宮殿。圓形大廳的建築經受不住強烈的震蕩,帶有精美彩繪的牆壁裂開,牆磚帶着大塊的壁畫倒落下來。裂出巨大縫隙的圓形穹頂,也紛紛落下大塊的磚石,砸在地面上發出轟然的巨響。
被刺中的光團裏,不斷有亮閃閃的靈光飛散出來,想要奪路而逃。卻無論如何也逃不出夢破那一頭長發密織成的羅網,被盡數網住,無一逃脫。
終于,黑沉沉的光團化作烏有。夢破绾起一頭長發,把手裏那根長簪别在上面。打量着圓形大廳,又仰起頭打量着坍落的穹頂中間,露出的天空,突然向着牛二和馬三問道:
“那個笨蛋小子呢?”
馬三沖着夢破舉起合在一起的手掌,示意笨蛋小子很安全。
夢破點着頭,轉身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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