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身,很堅固。雖然看不出有明顯的結構,沒有磚石甚至木料構建的框架。隻有一顆顆閃亮的光球堆在一起,卻足以撐起高高的塔身,沒有絲毫的晃動。
這該怎麽辦?
總不能,螞蟻啃大象一樣,一顆光球一顆光球地掰下來吧。
沒有那個時間,而且一旦被下面那個家夥發覺,他肯定會不顧一切地沖上來宰了我。
我倒是不怕死。
生的偉大,死的光榮。能夠爲了老鍾、爲了夢破,爲了我們的事業而死。我死得其所。
可是我死了,塔怎麽辦?
不拆了塔,夢破又該怎麽打敗那個家夥!
我手腳并用,向着塔頂爬上去。
大廳裏,牛二救下馬三,逃到大廳入口的地方。夢破攔住那家夥,擋住他對着牛二馬三的連番痛擊。
夢破沒了長鞭,隻剩下在拳腳上跟那個家夥争出高下。雖然在拳腳上,那家夥也遠不是夢破的對手,可是每有不敵的時候,他就會回到塔前吸食那些亡靈。
這很無賴,但是卻很有效。拖得夢破一身疲憊,卻也無計可施。
我爬上塔頂,順着高塔緊挨着大廳穹頂中間的縫隙看進去,看到塔頂中心的位置,有一顆格外巨大的光球。
那些禁锢了亡靈的光球,拳頭一樣的大小。最小的,還有乒乓球那麽大。可是塔頂中心那個家夥,竟然有臉盆那麽大。
就是顯得,沒有其它那些光球明亮。暗沉的顔色,有點髒。
這就是這座塔的關鍵所在?
我怎麽知道。
我隻是覺得,這家夥既然跟塔身上成千上萬的同類長得都不一樣,就一定有問題。
而且它的位置也特殊。整座塔的最中心,高高在上。
能夠占據這個位置的,肯定都是最重要的那個。
就是塔頂和大廳穹頂的縫隙實在太狹窄了。我側躺下來,也隻有一隻眼睛能看到。想要鑽進去,除非把我砸成扁。
大廳裏,夢破躍身而起,連番踢出雙腳踢向那家夥。
趴在高高的塔頂,居高臨下看下去,能看到夢破的身姿矯健,帶着飒爽英姿。而那一身黑衣,又透露出讓人欲罷不能的性感。
夢破對面的家夥架起雙臂抵擋着,擋住夢破的連番踢打,發出铿铿的聲音。
眼見夢破攻勢用盡,那家夥随即雙拳連擊打向夢破。夢破倒轉身體翻越而出,牛二搶步向前接住夢破,沒讓她跌落在地。
那家夥,到底是什麽來路。
聽之前他與夢破的對話,還真是大有來頭。
就是那種,上頭有人的人。
可是他究竟是誰,在上頭又認識誰。我估計,不會有人說破。
越是靠近上頭的人,很多事就越發地諱莫如深。就算上頭的那些人都心知肚明,也不會妄加評說。
反倒是生活在下面的平頭小民,家長裏短從不避人,也不怕被别人添油加醋、四處傳播。
我伸長了胳膊想要夠到塔身中央的那個大圓球。
根本夠不到。
真的就隻有把我自己砸扁了,才能擠進去。
那就砸扁了好了。
之前,在大廳門口面對胖子時,我已經體會到一旦擺脫了身體的束縛,我可以讓自己使出很多本事。
就比如,擠進一個在以前,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擠進去的狹窄縫隙。
大廳穹頂的建築,冰冷堅硬,緊貼在我被壓扁的身體上。我甚至能感覺到凸起在牆壁表面的細小沙粒,抵在我的後背上,劃出一道深深的劃痕的感覺。
但那也隻是一種感覺。雖然很真實,卻并不能傷害到我。
臉盆大的圓球,顔色暗淡、觸手冰涼。湊近仔細看,能看到圓球裏面,閃動着一些影像。
那應該是一些影像。很模糊,不時地浮現出來,閃動着,卻很快又消散了。接着又是另外一幅畫面。
我不确定那是什麽。
用來彙聚這座塔上萬千亡靈的記憶?又或者,是廣場上那個家夥的記憶?
因爲在那裏面,我分明看到了一個男孩子,圍着他的母親,在嬉戲玩耍。
有男孩子未必就是廣場上那個家夥。可是那個家夥禁锢這些靈魂,是用來吃的。他又怎麽會在乎那些靈魂,有沒有生前的記憶,又都會回憶些什麽。
不管那裏面到底裝了些什麽,盛裝的又是誰的東西。它這麽大個,位居這麽重要的位置上,肯定是個很關鍵的東西。
那就,先打破它看看會怎樣。
我能想到的,也隻是打破它。
不然還能怎樣,把它挖出來,捧在懷裏去跟廣場上那家夥談條件?
老鍾,是要取他的性命。夢破,正在跟他以命相搏。所以他是斷不會跟我們談什麽條件的。
我積蓄力氣,照準那個東西猛砸下去。大圓球發出嘭地一聲響,并沒有如我想象,破裂開來。
想不到,還挺結實。
我奮力一拳,沒能打破那個大圓球,正在積攢力氣準備來第二下。廣場上的那個家夥,已經感覺到塔頂上出了狀況,撇下夢破飛身撲上高塔。
夢破楞了一下,随即就想到,一定是被我找到那家夥的關鍵所在。追着那家夥的身後,追了上來。
我凝結力氣,掄起拳頭,照着那個大圓球猛砸下去。
一道影子,從我的對面,穿過狹窄的縫隙迎面撲來。
那一瞬間,我還以爲是那個家夥拼了命,擠進這道狹窄的縫隙來阻止我。
他是在阻止我,隻不過沒擠進這道狹窄的縫隙。而是隔空打出一道重擊。
我的拳頭,就差了那麽一點點,就砸在了大圓球上。
那道重擊,迎面打到我,把我從狹窄的縫隙裏直接打了出去。我本想要抓住點什麽,不讓我自己從高塔上掉下去。可是那一刻,我發現我除了知道我是誰,我出了什麽事,其它的所有一切,全都感受不到了。
我應該有一具靈光凝聚的身體的。就是那個由能量場構成的,飄忽不定的形體。
我也剛剛學會利用這個形體,我所具有的場能,做一些原來我做不到的事情。比如掄出拳頭,打在胖子的臉上,或者塔頂那個大圓球上。
可是這一刻,在我被那家夥隔空的重擊打中身體之後,所有的一切就都變了。
我,被從我的飄忽不定的形體中,給打出來了。
當我發現這個事實的時候,我的第一個反應是,驚奇。
我是說,在我第一次見到老鍾的時候,我發現原來人的意識,是可以向脫衣服一樣脫下自己那具物質構成的身體時,我充滿了驚奇。而這一刻,我發現意識中最核心的這個“我”,竟然還能夠離開那具靈光凝聚的形體。這就像,再一次脫去了貼身的内衣,變成完全赤裸了。
可是接下來,我就開始感覺到恐懼。
我連那具靈光凝聚的形體都沒有了,剩下一個赤條條的“我”,又該靠着什麽存在?
因爲此時此刻,我真的就無所依托。被隔空重擊後,甚至止不住我向前飛出的力道,飄蕩着。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意味着,我就要死了。作爲一個亡靈的死亡。魂飛魄散。
要知道,那家夥對我打出的,是全力一擊。
牛二馬三,帶着不怕惡靈上身的本事,也都不敢抵擋那家夥的迎面重擊。我比起牛二馬三,還差的遠呢。還不被那家夥給打死?
我聽到夢破在大聲喊着什麽,我也還能感受到那座高塔發出的耀眼光芒。隻是夢破的聲音,還有高塔的光芒,都變得格外遙遠。
看來,這一會我是真的要死透了。
我想着,感覺到周圍突然就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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