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出現在房間裏,可是并沒聽到有房門響。
實際上,偌大的房間裏,除了通往電梯間的大門,再沒有其它的房門。
她是從哪冒出來的?
我四下打量着,目光落到牆上的一幅畫像上。
那幅畫上,描繪的原本就是女傭在廚房裏準備茶飲的畫面。如今,廚房還在,準備茶飲的女傭不見了。
女人,就是從畫像裏走出來的。一身黑色短裙,滾着細碎的蕾絲花邊。身前,帶着一個小巧的,顔色潔白的圍裙。
女人那張臉,蒼白而美麗。齊耳的短發,眉眼間帶出一些妖娆。端着銀盤的雙手纖細而修長,十根手指塗着紅豔豔的指甲油,格外醒目。
女人托着銀盤,款款地走到茶幾前,彎下腰身把托盤上的茶壺茶杯擺放在茶幾上。
而女人短得不能再短的短裙,露出蓋不住的下半截身體,沖着我。
黑色的長筒襪口,挂在吊襪帶上。在往上,是一條細而窄的丁字内褲,和露出在兩邊的白花花的皮肉。
你這不是胡鬧了嗎?
我心裏想,一張臉上也露出了明顯的不悅。
以爲我沒文化,就想欺負我,想騙我。
我是上過大學的人,我不好騙!
我一下子就火了。
胖子的這間辦公室,這間兩百多平米的寬大廳堂,是複古的歐洲風格。
具體來說,典型的巴洛克式藝術風格。
那些充滿浪漫色彩的裝飾曲線,高大的廊柱、描繪在穹頂上莊嚴的宗教壁畫,沙發扶手、茶幾圍邊生動的木紋雕刻。無不體現了巴洛克藝術豪放的、富有變化的韻味。
巴洛克藝術風格是意大利人搞出來的,在17世紀初的時候。雖然從誕生之日起就飽受争議,但這并不耽誤它風靡歐洲,成爲當時整個上流社會的摯愛。
時至今日,巴洛克風格依然是複古歐洲裝飾的主要代表。用它來擡升自己的逼格,再合适不過。隻要你足夠有錢。
問題就在于,你不能在一個充滿歐洲皇室氣氛的房間裏,走出一個穿着蕾絲短裙的性感女仆。更要命的是,這個女仆居然還他媽穿着一條丁——字——褲!
世界上第一條丁字褲,誕生在1979年。中間差的三四百年,你是穿越過去的嗎!
性感女仆在茶幾上擺放茶壺茶杯,撅起的屁股沖着我,還不時地擺動兩下
我知道她是想誘惑我。
問題是,你這麽胡穿亂搭,看得我尴尬症都犯了。哪還有心思受你的勾引。
這不是我故意刁難,吹毛求疵。
我最煩,就是那種有錢沒品,還特麽假裝高雅的人。
暴發戶就是暴發戶,不耽誤口袋裏塞滿錢就行了。爲什麽非要打腫臉冒充文化人?
既然想要假裝文化人,那就多花點功夫溫習一下功課。别整的這麽不倫不類好不好!
女人擺好茶杯茶壺,胖子親自站起身,給老鍾倒上茶。一邊說道:
“鍾老闆嘗嘗,歐洲那些皇室喝的,也未必能趕上我這個好。”
老鍾看都沒看一眼,沖着胖子說道:
“别兜圈子。我今天來,就是要把人帶走的。”
“當然,那當然。”
胖子頻頻點着頭,帶着試探問道:
“鍾老闆,想要帶走哪一個?”
老鍾說道:
“被你搶走的那個。”
聽到老鍾的話,胖子嘿嘿笑着,臉上露出了尴尬。
“實在是抱歉呐,鍾老闆。你來晚了。那個人被帶進公司,落完手續就送走了。”
老鍾盯着胖子,強忍着心頭的怒氣,又說道:
“那就把那兩個人交出來。當面跟我叫嚣的那兩個。”
胖子在臉上堆出滿滿的笑容,說道:
“那兩個家夥,也真是瞎了眼,連鍾老闆都敢去招惹。這種人,不處理了還留在公司裏?所以他們已經不在了。”
也就是說,連那兩個家夥也帶不走喽?
可如果是這樣,剛剛胖子問得那句“要帶走哪一個”,就明顯是在愚弄老鍾了。
你已經知道不管哪夥人,其實都已經帶不走了。還要虛情假意地問一句“要帶走哪一個”,爲什麽?想一遍遍看老鍾出糗?
老鍾忽地站起身,胖子連連擺着手說道:
“真的不騙你,鍾老闆。不信,你看。”
胖子說着,指着牆上的一幅畫。
老鍾和夢破都轉過頭,我也順着胖子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牆上那幅畫。
那幅畫裏,畫着一個昏黑的密閉空間,看起來像是個牢房?
昏黑的房間裏,有柴薪高燃,燃起熊熊烈火。火焰上方,倒吊着兩個人,正在被烈焰炙烤。
隻不過,距離遠看不清那兩個人的樣子。也看不出他們究竟是死是活。
畫面中的景象越是看不清,我就看得越專注。似乎看到火焰中的兩個人發出掙紮。
“要不,離近了看看?”
耳邊突然傳來聲音。
随着聲音,胖子牽起我的手就走向那幅畫。
我明明知道不應該跟着胖子走。
來之前,夢破曾經叮囑我,凡事要聽從她和老鍾的安排,不能擅自做主。
可是我卻情不自禁,跟着胖子走到那幅畫前。
畫裏的兩個人,明明就在拼命掙紮。在熊熊烈焰中,在翻卷的火舌下。其中一個看到我,沖着我大聲呼喊着,求我救他,救他脫離苦海。
畫裏面的牢房,角落裏真就放着一桶水。水面映出跳動的火焰,閃着光。
隻是
我看着那桶水,看着被烈焰燒灼的兩個人。站在我身後的胖子突然又說道:
“進去,就能救了他。”
進去,進哪?
我正遲疑着,胖子在我身後突然推了一把,我整個人,就已經撞進了昏黑的牢房裏。
這特麽是搞什麽?
我回過身。
身後,是一扇窗。狹窄的窗口,正有一根根手指粗的鐵條被加固在上面,攔住出路。
窗外,能看見金碧輝煌的房間,看見老鍾和胖子坐在茶幾旁,還有夢破挽着我,站在老鍾的身後。
這是,怎麽了?
“救我!”
在我身後,倒吊在烈焰中的家夥發出凄厲哭嚎。
我轉回身,猛然看到房間的角落裏還有一個身影。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
老人有着一張爬滿皺紋的老臉,一頭稀疏的白發。身上穿着一件滿是污漬的髒衣服。
老人就躲在昏黑的角落裏,懷裏抱着一塊畫闆,握在另一隻手裏的畫筆,在畫闆上不停地塗抹着。
“攔住他,攔住他别讓他畫你。畫下你,你就出不去了!”
高吊在火焰上的一個家夥沖着我喊着。我看着那家夥,轉過頭看着那個老人。
老人一邊瞥着我,一邊揮動畫筆畫個不停。
“喂,你在幹嗎?”
我喊道。角落裏那個老人像是沒聽見一樣,或者原本也沒想要搭理我。
我邁開步,向着老人走過去,卻發現自己已經動不了了。
我的兩隻腳,變成石雕一樣,連在了地上。
這又是,在搞什麽。
不止是兩隻腳。
空氣中,就像是有一個看不見的石頭工匠,掄動錘頭擊打鑿刀,動用鬼斧神工之力,順着我的身體鑿出我的雕像。
連在地上的兩隻石頭腳,很快就露出腳踝、露出小腿。
我擡起頭看着角落裏那個老人。
他在畫闆上畫下我,我就會變成一尊石像。他畫完的那一刻,我就會永遠被定格在這房間裏。再也無法離開。
我當然不能讓他把我定格在這裏。
變成一尊出現在牢房裏的石像,這算什麽。
我的兩隻腳已經變成石像,動不了了。
可是我的上半身還是自由的。
最關鍵是,我的心是自由的!
我沖着角落裏那個老人猛撲過去。兩隻腳被牢牢地黏在地上,那我就拉扯我的身體,讓它變長讓它變長!因爲它現在不變長,就永遠呆在這裏,變成一堆石頭好了!
我用力搖晃着身體,拉扯着身體,把自己像一根橡皮筋一樣拼命地拉扯出去。
别問我疼不疼,在這樣一個生死攸關的關鍵時刻,我根本沒心思跟你聊那些細枝末節的事情。
好吧,其實疼還是其次。關鍵是,挺吓人。
眼看着自己被扯成一根細面條,咋會不害怕。
可是害怕也不能停。要想活着離開,就得想辦法制止那個老東西!
我抻長了自己,猛地一把抓到了角落裏那個老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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