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其實算是一個纨绔。
那個時候,天上天世家林立,人族淩駕于所有種族之上,一時風光無二。而素年呢,一直也覺得自己極其的走運,出生在一底蘊渾厚的世家之中,并且上面的哥哥姐姐們也都一個個都非常的厲害,這就導緻了最小的她自小無慮,也無甚追求。
等到她長大一些,已經是天上天頗有名氣的纨绔,整天策馬遊街,無所事事,看上人家好看的小年輕,就會上去糾纏一番。在最需要努力的年紀裏,她隻虛度而過。
她也知道,别人總會在她的背後指指點點,暗中說她是廢物,一無是處。如果不是投胎投的好,現在指不定是在哪個破落地方掙紮。
對此,她隻報之一笑。
有些人的運氣,能抵得上别人一輩子的努力。她恰好就被老天抽中,爲什麽不能好好享樂?
不過家族之中到底底蘊深厚,雖然她是個不思進取的廢物,但珍藥靈藥什麽的被拿着往她身上澆灌,在她百歲那年,勉強跟上了同齡人的修爲。當然,是個吊車尾的修爲。
那個時候,天上天的人族大多長壽。活個八百一千年的歲數都不在話下。所以她這百歲高齡,在當時也隻屬于初出茅廬的小輩。
而人生在世,哪會沒個仇敵之類的。很不湊巧,她的仇敵還挺多的。特别是那些天賦比她好,但是背景被她深的人,見她大把大把的浪費這讓人眼紅的珍藥,更是對她有種一種莫名的仇視。
當時天上天有一個俗約,每十年都會有一場筆試,爲的就是考驗年輕一代的資質與勤奮。當然,這種類似于爲自己家族争光的比試,其實無論是在哪個種族都會有的。隻是天上天的人,把這個看的分外重要一些。
她是知道自己是個繡花枕頭一包糠,上台估計站不了幾分鍾,就會被人給轟下來。所以一早就打定主意絕不參加。
但是這種事情哪能由的她來。早就覺得她頹廢無比的哥哥姐姐們,覺得這是一個讓她知道羞恥然後憤然上進的大好機會,竟然在開場之後,聯手打包把她丢進了比賽場地。
而她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第一次撿到了程硯秋。
又或者說,那個時候,他還不叫程硯秋,而是名爲慕甯,來自于一個非常小的小家族。
那個時候的程硯秋,不像現在這麽開朗。站在台子上,臉都崩地緊緊的。最關鍵的是,他那個時候才二十歲,而修爲卻與她這個高齡少女相當。
在看到程硯秋的時候,素年第一眼便被他的容貌給傾倒,覺得這少年長得可真好看。膚白貌美,是個極品美人。
大約是太過沉迷男色,于是她輸了,輸的還很慘的樣子。當時她從比賽場地上下來時,清楚的見到哥哥姐姐用衣袖擋着臉,一副不認識她的樣子。
但是這有什麽關系。
家族的臉面,有哥哥姐姐們去掙回來就好。她當自己的七世祖,隻要不給家族丢臉就好,哦,隻要不給家族丢大臉就好。
她那個時候,以爲自己和程硯秋的交集就此結束了。畢竟那個少年那麽小,又那麽稚嫩。看着自己的眼神,還充滿了冰冷與不屑。看樣子,應該是不屑與自己這種人爲伍。
她這個人呢,什麽都不好。但是有點還是很不錯的,那就是不會去勉強人家。她活了百歲了,幾乎什麽樣的男人都遇到過。熱情的、冷漠的、清高孤傲的,能吃的她都吃了一個遍。反正是你情我願,别人怎麽罵她她也不在乎。
人生在世幾百年,她又成不了仙,爲何不行怎麽快活怎麽來。
所以在看到程硯秋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隻怕與這位美男應該沒有什麽交集了。
可就在那次比試後的一個月裏,程硯秋被人送到了她的面前,又或者說送到了她的床上。
在看到那些人把程硯秋當做禮物一樣送人時,她那會兒的心情……非常的複雜。她知道,爲了往上爬,很多人的手段有時候可恥的難以讓人想象。但是把一大好男兒送到别人的床上,這似乎就太侮辱了人一些。
她是纨绔,但不是人渣。
于是她就這樣把程硯秋給養了下來。
雖然,程硯秋極其的憎惡她。
“我說,你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你看你自己,現在已經被你那個所謂的家族給放棄了。又或者說,你現在就已經是我的人。我知道你特别想離開這裏,但是你想離開,也總得有能力才行?等到你有能力自己逃走,那也算我輸。”
那個時候,她覺得自己的脾氣真的很好了。看吧,讓人白吃白住不收錢不說,還送各種珍藥給他補身體,眼睜睜地看着他的修爲蹭蹭蹭地往上漲。當事人臉上沒有什麽喜色,她卻高興的一塌糊塗。
有種自己養的白菜長大的感覺。
那個時候,她對程硯秋是沒有情的。隻是覺得好玩,大概是覺得救了一個處于水深火熱之中的人,讓她很有存在感。她甚至都沒有想過讓程硯秋報答自己。
再後來,程硯秋在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她知道之後,惆怅了幾分鍾,接着又投入了自己的白雲鄉。
諾,男人在女人堆裏是溫柔鄉。那她在男人堆裏,那自然就是白雲鄉了。
她以爲自己會在白雲鄉裏醉生夢死一輩子。所以才聽到程硯秋所在的家族其中一支族人莫名其妙被人滅口之後,她也隻是應了一聲,隻當是知道了。
那個時候,她已經快一百八十歲。
同輩的人早就已經闖蕩出一番名氣,成爲一方枭雄。隻有她,被人指着名字在背後罵敗家子。
她的人生轉折點是在她一百八十歲的生辰那天,被逐出家族。
理由是……沒有理由。雖然後來人們猜測是她太過混賬,所以導緻家族厭棄。但是她身爲事情的當事人卻知道,根本沒有理由。父親隻丢給她一卷古籍,便一腳将她踢出家門,對外宣布沒有這個女兒。
她那個時候坐在自家大門口沉思了很久。她把她從小到大所做的壞事全都給捋了一遍——哦,這個時候就必須得誇一誇她的一個好習慣了,那就是做了什麽壞事,或者有什麽仇家,都會記在一個小本本上。閑來無聊的時候就去翻一下,看能不能給仇人添點麻煩,又或者看看自己會不會遭什麽報應。
可是她全部都看了一下,發現自己做的壞事實在是沒有什麽太嚴重的後果啊,爲何父親的态度會如此的決絕?
難道是自己睡了某大世家的公子沒有負責?
一想到這個,她就有些心虛的收拾東西,麻溜的滾了。
講真,沒有家族庇佑的日子,她過得其實挺狼狽的。那些早年在她身上吃了虧的人,哪裏會放過痛打落水狗的機會。明明她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卻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好吧,天上天她呆不下去,那就去下重天裝叉好了。反正她現在這修爲也足夠她在下面逍遙了。
然而就在她來到下重天的時候,卻遇到了程硯秋。
那個時候他們大概已經十年沒見。十年前,她是人人巴結的大纨绔,程硯秋是被人送給她的“禮物”;十年後,她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程硯秋卻成了一方枭雄。哦,身邊還跟了一個美嬌娘。
大約胸大的人都臉皮厚吧,素年覺得自己有了一個大腿。爲了再次過上逍遙的日子,她決定去抱程硯秋的大腿。其實隻要他稍微庇佑一下自己就好,能讓她繼續吃喝玩樂就行。
程硯秋到底還是念着她的舊情,答應了她,帶她回了自己的勢力範圍之内。
上面有人撐着,她自然繼續逍遙的過日子。一開始,程硯秋的那位美嬌娘對她還有些敵意,時間久了,大約是見她實在是不着調,覺得自己的心上人應該不會這麽沒品味看上她,漸漸的也就不怎麽搭理素年了。
素年自得其樂。
可是,就在她在第八重天優哉遊哉地呆了一年之後,她的仇人發現她在第八重天,找上了門來。程硯秋隻是一個人,根本不敵。因爲她,程硯秋險些身亡,而他的那位美嬌娘則已經身亡。
素年當時看着程硯秋抱着那個女人眼睛通紅,咬牙不讓自己哭的樣子時,不知道爲什麽,突然就覺得自己混賬得可以。
明明自己是一個馬蜂窩,卻還要到處是禍害别人。現在好了,自己這個罪魁禍首沒死,倒是害了身邊的人。
她想去安慰程硯秋,卻不知從何下口。
那個時候,她聽聞三界花能救人,能讓人複活。想着這到底是自己所犯下的罪過,便開始去尋找三界花的蹤迹。
三界花其實家族中有一株的,被存放在極爲隐蔽的地方。但是她知道,那是家族的東西。這兩百年來,她一直汲取家族的血液,卻從未給家族貢獻過什麽,現在讓她回去把那三界花給取過來,她做不到。
天涯海角,她都踏遍。從第二重天走到第九重天,幾乎尋遍每一個角落,她都不見三界花的影子,倒是遇到一批又一批的仇人,結下了不少的梁子。還記得追殺她的人最多的一次,差不多有幾十位高手,她想着自己必死無疑,那時卻又是程硯秋救了她。
“上次爲何不告而别?”程硯秋問她。
她卻答非所問,“抱歉,我沒有找到三界花。也救不了她。”
“她?”程硯秋似乎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原來已經過了這麽多年了。”久到他差點都忘記她的面容。
那天,他們兩個就着北地極荒的風雪一邊飲酒,一邊談着往事。
那時素年才知道,那個美嬌娘是當初程硯秋被欺壓時,唯一一個站出來幫助他的人。他恩仇必報,所以想着唯一能夠報答那個姑娘的,也就隻有娶她爲妻。
“隻可惜,我還是負了她。”程硯秋表情淡淡。素年抱着酒杯抿了口酒。
那個時候,她永遠都不會想到,自己會和他有反目成仇的一天。
那個時候,程硯秋還對她道:“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你看你,現在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下一回,倘若遇到危險的是你最在乎的人,你豈不是要眼睜睜地看着他死去卻無能爲力?”
許是他的這一番話讓素年有些覺悟,這時她也注意到父親丢給她的那本書十分的玄妙。本來那本書是差點被她用來擦屁股。
那書上面記載了不少的符文的制作方法,看這本書,她發現一向對修煉的沒什麽興趣的她,竟然對這個頗有天賦。
那個時候天上地下的制符師還挺多,她一路遊曆一路請教過去,進步也算是迅速增長。特别是會制作破空符之後,她在賺的滿盆叮當的同時,遇到仇人跑路也跑的賊快。
既然有了好東西,那自然要給好朋友送去一份。
那個時候她覺得自己是把程硯秋當做好朋友來看待的。她的朋友不多,現在好不容易有一個,那自然得要真心相待。
于是,等到她興沖沖找到程硯秋時,程硯秋卻告訴她,自己愛上了一個姑娘。
那個一瞬間,素年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感覺。她一邊調侃着他終于要嫁出去了雲雲,一邊卻在問自己,爲什麽心裏會有點堵。
不過,程硯秋有了歸宿,到底是好事。她也隻能是站在一側祝福。
可是,程硯秋愛上的那個姑娘卻是一頭妖獸。
素年覺得自己不太喜歡這種狗血的故事,她對程硯秋有喜歡之意,就已經非常狗血了。現在竟然來了一個更狗血的。
怎麽辦。那個姑娘是妖獸。她看的出來,但是程硯秋卻不知道。
素年歎了口氣,好友喜歡,那她隻能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可是更狗血的是……那個姑娘……還他媽是個男的。
這她……好吧,也勉強能忍。
好男風這種事情,她也不是沒有遇到過。程硯秋喜歡,那就說明他們是真愛,既然是真愛,她也沒有阻撓的道理。
隻能是笑着祝福。
但是……後來更狗血的事情還是出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