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難道當初進監獄，不是因爲安若咎由自取嗎？
如果不是當初那場意——陰謀發生，他也早就将她接出來了。
可如今，卻所有的過錯都成了他。
想着這些，加上趙雅雲的死，他心中千頭萬緒，腦子裏思緒複雜，一時煩躁不堪。
他擰着脖子扯了扯領帶，想要訓斥陸念安。
可一低眼，看見他倔強的小臉兒——跟安若如出一轍。
他的心頓時不由的軟了幾分，眼神也柔和下來。
半晌，他輕輕一歎。
“我跟你一樣，相信你媽咪。”他蹲下身，拉過兒子，認真道，“你放心，有爹地在，媽咪和元寶都不會有事的。”
“……真的？”陸念安也被他這樣的态度弄得有些懵了，好一會兒才狐疑的看着他道。
陸時宴點點頭，“我不會讓他們有事。”
見他神色不像是敷衍，陸念安松了口氣，反手抓住他。
“那爹地，你可不可以帶我去看看媽咪和元寶，隻看看就好了。”
看着兒子苦苦哀求的模樣，陸時宴有片刻的心軟。
但随即，他搖搖頭，拒絕道，“今天太晚了，不要去打擾他們。”
“可是……”
陸念安還想說什麽，陸時宴繼續道，“你要真想去，等明天，讓你王奶奶帶你去。”
陸念安小小的糾結了片刻，也知道這是爹地最大的讓步了，便點點頭：“好，那明天去。”
陸時宴也松了口氣，拍了拍他肩膀，“太晚了，上去休息吧。”
“嗯。”陸念安點頭，最後看了他一眼，上樓了。
王媽見狀，趕緊跟在他身後。
等到進房間的時候，前面的陸念安打開燈，身後的燈卻瞬間暗了下來。
王媽下意識回頭看了眼。
就見客廳的燈大半都被關掉。
陸時宴此刻反身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
客廳燈光明明滅滅，他的身影半隐在黑暗中。
另一半的影子，被微弱的燈光拉的長長的映在地上。
一抹月華順着窗口灑下，籠罩在他和影子上，盡顯清冷孤寂。
“王奶奶。”陸念安開口叫她。
她反應過來，趕緊‘诶’了聲，“來了。”
關門前她最後掃了眼陸時宴的背影，明明平日裏看着高大威嚴的身軀，此刻卻渾身萦繞着一股蕭條氣息。
王媽隻掃了眼，就忍不住心頭一眼，眼眶微微發紅。
怕打擾樓下的陸時宴，她輕手輕腳的關上門。
……
書房。
每次心煩意亂的時候，陸時宴都會坐在靠椅上，目光透過落地窗凝視着外面的景色。
隻開書桌上的一盞台燈，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再抽上一支煙，好似整個世界都跟着安靜了下來。
五年前，因爲安若的驟然離世，他最頹廢的時候不是沒想過死。
但因爲兒子，他還是慢慢振作了起來。
些年來，他更是爲了陸念安，戒掉了許多不良習慣。
應酬能推就推，煙酒不沾。
可今夜，他點燃了時隔五年的沒有抽過的煙。
短短時間，書桌的煙灰缸裏就多了許多的煙頭。
而每一根煙頭，在熄滅時，他都特意在自己的斷腿處摁掉。
‘呲——’
一股焦糊氣味升起，他的臉頰在黑暗中微微抽動，卻一言不發。
低垂的目光落在斷腿之上，他輕輕一呵。
‘叩叩——’
敲門聲響起，陸時宴擡頭看去，聲音沉靜，“進。”
門打開，王媽端着茶水進來了。
一進來，濃濃的煙味兒和一股說不清的味道撲面而來。
王媽頓時一驚，“少爺？”
她趕緊将茶水放下，然後把窗戶和房間的換氣裝置全都打開。
本來還想開燈，但回頭看了眼陸時宴，還是遲疑着放棄了。
“這麽晚了，您還沒睡？”見是她，陸時宴沒有絲毫意外。
“嗯。”王媽走過來，“我擔心少爺……”
她遲疑了片刻才道，“少爺，我知道，夫人的事情，你很難過。但就是因爲這樣，你反而要更愛惜自己的身體才是。我相信，要是夫人還在的話，肯定也不舍得你這樣的。”
會嗎？
陸時宴心底輕輕反問道，不禁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斷腿。
如果是安若看見自己這樣，她還會心疼嗎？
如今的她，鐵石心腸，早就不是五年前的那個她了。
更何況，自己曾經給她的傷害——
即便是無心，可趙雅雲綁架、買兇殺人，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王媽。”他低沉的聲音微不可查，“你說，當初，我要是，對她好一點，再好一點。對她的關心，也再多一點。是不是，就不會有那麽多的‘意外’發生了？”
而他們，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或許，他們會在一起，組成一個幸福的家庭。
母親也不會想盡辦法的要安若的命，也不會死？
王媽聞言，心底不由無奈一歎。
當初的事情，她也是經曆者，甚至還因此受了陸時宴的怒火牽連。
可現在……
她搖搖頭，安慰道，“少爺，過去的事情，已經發生不可改變了，那就不要去想那麽多了。将來怎麽做，才是重要的。”
說完，她給陸時宴倒了杯茶，“時間也不早了，這兩天少爺你估計有的忙，還是早點休息吧。我先下去了。”
走時，還是沒忍住道了句，“少爺，還是少抽點煙吧，對身體不好。”
“王媽。”陸時宴擡頭，望着窗外，聲音有些幽遠道，“你說，她還會再原諒我嗎？”
王媽頓了頓，沉默的搖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她沒做聲，輕手輕腳的帶上門離開了。
房間内，陸時宴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就如同一個毫無聲息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