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鹿說完,沒看蘇小枝驚詫的神色,轉身頭也不會的運用輕功離去,她如一隻燕,輕盈快速的掠過,消失在蘇小枝的視線裏。
蘇小枝心裏掀起了驚天巨浪,她身子微微發顫,難以置信的自語:“怎麽會,怎麽可能……”
塵封的記憶如潮水往腦海上湧,她想起那一年,她在看望過蘇三郎和趙氏,知道他們被分出去的原因後,褪下了手腕的銀镯給趙氏,也寬慰了趙氏一定會熬過去,她才去看蘇小鹿,那時候,蘇小鹿小小的一團,非常的乖巧。
她是那麽的乖,她看着隻覺得心都化了,當時想的是,這麽乖的孫女兒,爲什麽爹娘容不下,她那時候心都是疼的,她對蘇小鹿說出的第一句話,夾雜着她作爲小姑的心疼和關心,她說‘四妹乖,給小姑抱一抱好不好’。
一字不差,蘇小鹿當時隻是個嬰孩啊,她怎麽可能記得呢。
怎麽可能呢。
蘇小枝心像是被什麽東西揪緊,蘇小鹿記得,那就代表這麽多事情不是誰告訴她的,而是她自己聽見的,看見的,記住的,蘇家經曆的所有苦難,熬過那麽多的苦,她都記得。
蘇小枝心像是被錘子狠狠捶打,她泣哭的自語:“我不是要他們原諒什麽,我隻是覺得過去的都過去了而已,我沒有壞心的。”
胡長壽淡漠的看着蘇小枝,開口:“娘願意做那娘你自己做好了,何必強求别人呢。”
蘇小枝看着胡長壽淡漠的樣子,心裏一陣劇痛,她忍着痛據理論争的說道:“我沒想強求他們,他們不也沒按照我說的做麽,我三哥,還因爲怨了我,疏離了我,他甯願和陳家走的親近也不願意親近我了。”
胡長壽諷刺的笑了起來:“娘是覺得三舅舅給的還不夠多麽?”
蘇小枝不敢看胡長壽諷刺的眼神,她躲避着搖頭:“我沒有。”
胡長壽卻是一字一句的看着蘇小枝說道:“你有,就算你不承認,你也有,在那些王氏問你要銀子你被王氏打罵的時候,你怪三舅太狠心,明明有了那麽多銀子,卻不能幫一幫你,你怪三舅舅太記仇,日子好過了,幹嘛要記着舊事,你就是怪他們。”
“我錯了嗎?他們本來就是骨血兄弟啊,娘十月懷胎生下他,我們都是血脈相連的親人,爲什麽一定要上升到血海深仇去呢?娘隻是希望他大度一點寬容一點啊。”
蘇小枝心裏很痛,爲什麽,爲什麽所有人都不理解她,爲什麽連她的兒子都不理解她,要用這樣陌生的眼神看她。
胡長壽諷刺的笑着:“娘怎麽有大義,當初爲何不去替三舅舅出氣,當時爲什麽不去責怪大舅二舅他們沒念着兄弟之情,怎麽不去問外公外婆他們,爲什麽不念母子之情,爲什麽不去責怪他們期盼着三舅一家死在那個冬天,娘當時爲什麽不去?娘可别跟我說你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話聽了讓人惡心,娘現在不顧婆家不顧兒子也要一意孤行,不正是在做娘心中的大義之人麽,現在都做了,當時怎麽不做?”
蘇小枝啞口無言,她幾次張口,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壽哥兒,我是你娘啊。”
半響,蘇小枝隻憋出這幾個字來。
胡長壽冷笑着:“是啊,你是我娘啊,正因爲你是我娘,所以我才尊重你,但無非就是你生了我,你給了我這條命而已,我不要了,還給你。”
“娘,要麽你現在把命取走,如果你不殺了我,那我就要進去霧裏。”
胡長壽冷漠的看着蘇小枝,眼神無比的堅毅。
蘇小枝心都在發顫,她哭不出淚,她動了動唇,顫抖着開口:“可小鹿已經走了,你趕不上他們了。”
胡長壽在這兒耽擱這麽會,要進霧中異域的人,已經看不着了,那些人個個都是有本事的,胡長壽是趕不上他們的。
他們都要結伴而行,胡長壽沒有那功夫,他隻身進去,蘇小枝不敢想,她跪下來抱着胡長壽,痛苦的搖頭一邊說:“不行,不行,娘不準你去,娘不能讓你去送死啊。”
胡長壽毅然不動,他冷冷的開口:“娘,就是你讓我去送死的啊,我本來跟着小鹿進去,有小鹿保護我,我遇到危險的概率就少得多,是娘阻攔了,是娘斷了我的生路,如今我自己進去,哪怕一進去就被猛獸咬死了,那也是娘你的錯,都是怪你,如果不是你阻攔,我至少不會獨身一人去面對。”
“沒有沒有,娘不是想讓你去送死,娘是爲了救你,娘是爲了你好啊。”
蘇小枝心都快疼死了,她抱着身體緊繃如木頭的胡長壽,恐懼極了,爲什麽會變成這樣,她不想這樣的。
胡長壽隻是淡淡的推開了她:“我也不想和你說這些廢話了,要麽殺了我,我承認你是我娘,我的命是你給的,我現在把命還給你,如此我就不欠你了。”
“你隻要不殺我,我就會去,要麽死在你這裏,要麽進去異域裏,你自己想吧,這兩個時辰,我就在這兒跪着等你想清楚。”
胡長壽說完,就閉上眼,不肯再看蘇小枝,也不肯再理會她。
蘇小枝隻覺得心都碎了,她反悔了,她不該阻攔的。
蘇小枝看着去路,急切的說道:“都是娘不好,娘不攔着你了,你現在去,你快點去,還能追上他們的。”
胡長壽卻一動不動,蘇小枝心慌急了:“小鹿說不定還在等你,她要是想帶你去,就一定會等你的。”
聽着蘇小枝還想責怪蘇小鹿,胡長壽諷刺的笑了笑冷聲開口:“多謝娘提醒了我,兩個時辰不夠,那我就在這住一晚,明天我再去,這樣小鹿就以爲我改變了心意不會等我了,我會死在裏面,都是怪你,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我恨你。”
蘇小枝難以置信的看着胡長壽眼裏的冷漠,她眼神無處可藏,她能找到的任何理由,都被胡長壽粉碎了,她怪不了别人,隻能怪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