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爲了愛情,奮不顧身啊,祁國第一才女算什麽?尚書之女算什麽?都不如一個陸驚蟄來的重要。
即使陸驚蟄沒能和她在一起,别人卻也都潛意識裏是敬佩她的,就連八寶,都曾經憐憫過她。陸驚蟄愛上了陳鸢,就像是出軌的渣男一樣令人不滿,江雪變成了一個柔弱的受害者。
陸驚蟄笑了,輕輕搖搖頭。江延沒錯,江雪的确是一件好的武器,柔弱、楚楚可憐便是她的利器,他差點,就相信了江雪的癡情。
江雪的手裏還攥着先前擦手的那條手帕,緊緊地,緊緊地,攥的手都疼了。
“江尚書未免神通廣大,每次都能提前知曉我的行程,還能準時調走我身邊的暗衛。我一直都在找那個埋在我身邊的奸細,卻沒想到,江尚書早就把最大的奸細埋在了我身邊,對嗎,江雪……”
江雪渾身一顫,擡臉看向陸驚蟄。
陸驚蟄黑曜石一樣的眼睛仿佛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江雪在其中看見了自己的樣子,第一次,從他眼裏看到了自己,卻是如此的蒼白可怕。
不是,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對你的心意是真的……
她想要大聲地嘶吼,想要告訴他自己的心意沒有
.未作假,可……她不敢,也不能,因爲……他如此聰明,猜的什麽都對。
她忽然想笑,自己當初拼了命的想要博取他的信任,可當他真的相信了,她卻幾次三番差點要了他的性命。當她終于不願意再受父親擺布,真心對他的時候,他卻已經對她有了忌憚。人生當真如此滑稽?
陸驚蟄看她沒有說話,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不由得冷笑,用手轉着桌上的瓷杯,輕輕的,輕輕地:“江雪,江延到底想要什麽?我從京城到了這裏,他都不肯放過我?”
當初他來到這裏不久,江雪便到了,然後一直便待在他的身邊,他實在不敢自戀到以爲江雪是真的非他不可。倘若江延想要殺他,那時候他遠在這邊陲,羽翼未豐,完全可以殺了他了事,可江延卻沒有,所以他猜測,江延是在找一樣東西,一樣他認爲藏在他身上的東西。
江雪的臉色蒼白,身形顫抖,仿佛一陣大風就能将她卷倒。她幹澀地笑了笑,也不再辯解什麽:“驚蟄,你這麽聰明,還有什麽猜不到的?”
“果真……”陸驚蟄似乎也并不吃驚“皇帝在找這東西,幾位皇兄在找這東西,你爹也在找這東西,真奇怪,你們爲什麽會覺得會在我身上?”
江雪撇嘴,露出一個比哭還悲傷的笑容:“是啊,爲什麽呢?我跟着你這麽多年,從未見過這東西的蛛絲馬迹,我告訴我爹爹根本沒有這樣東西,可他不信。”
她想起那個陸驚蟄離開京城的黃昏,其實那時候她并不懂得什麽叫愛,之前去看肖氏一族被斬首也隻是想要看看自己未來的夫君會不會去,會是什麽反應而已,不過是小小的關心,算不得喜歡。
江延對她說,陸驚蟄已經不是儲君,變成了一個廢物,要将她許配給三王爺。
三王爺的“美名”在外,她自然是聽過的,她想了許久,覺得嫁給一個從未謀面的莽夫實在是折損她的一身才情。她心高氣傲,甯願不嫁也絕不受人擺布,可生在官宦,哪有自由可言?都不過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于是江延說,陸驚蟄身上有一件東西,倘若她能找到,便讓她自己主宰自己的命運。江延有一套完整的計劃,周祥到她幾乎可以毫不費力。
如計劃一樣,她成功了。成了一個癡情的未婚妻,奮不顧身地在陸驚蟄身邊停下。起初,她把陸驚蟄的事情都和江延一一通傳,并沒有覺得如何。可後來,她漸漸地,開始不願意再受江延擺布了。
她對陸驚蟄真的動了心,這是在江延計劃之外的東西。江延感覺到了她的變化,所以派了别的人來埋伏在陸驚蟄身邊,随時“糾正”她不想做的事情。
這件事情,從一開始便沒了回頭路,剛開始她受了江延的誘導,後來,卻已經身不由己了。江延威脅她,倘若她敢違背命令,便要讓陸驚蟄知道她以前接近他的目的。江延保證過,不會傷害陸驚蟄的性命,所以她才繼續潛在陸驚蟄身邊,希望早日找到那東西,便能不再受江延的控制。
然而世事難料,她這麽多年,根本沒能有機會找到那件東西,而陸驚蟄已經對陳鸢動了心、所以她慌了神,不知所措。
昨日收到了江延的傳書,讓她迅速回京城去,京城裏出了事,而且已經不需要她再在陸驚蟄身邊埋伏。她本不想回去,但是江延說,陸驚蟄可能已經猜到了她的身份,所以她想趁着沒被揭穿,趁着彼此還有好的念想,不如就此離去。
陸驚蟄輕輕拍了拍手,門外走進來兩個女子,長相一模一樣,走路輕巧,連聲音都沒有。
“江雪,當初我讓你回京城去,便是不想讓你參與這場紛争,到了現在,你也身不由己了。”他側頭對那兩個女子道:“送江姑娘回屋,今日起,不得踏出半步。”
江雪手猛地顫抖一下,難以置信地看着陸驚蟄:“你真要這麽對我?”
陸驚蟄歪了歪頭:“我給過你機會了。”
江雪看着他的樣子,他從沒如此認真地看過她,唯一一次,唯獨這一次,如此認真,有冷漠、有疏離、有憐憫……就是沒有愛。
他們終于走到了這一步,陸驚蟄說的對,他給過她機會,是她錯過了。
看着江雪跟着那兩個女子出去,陸驚蟄捏了捏鬓角,輕輕歎氣。
即便沒有感情,這麽多年的陪伴,就算是友情,他也給過她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