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說話,陳老爺子吧嗒吧嗒地抽着煙,王氏盤着腿。陳英拉着陳巧的手,李少華在邊上抱着孩子小聲地哄着。
過了許久,陳鸢都準備要走了,聽陳老爺子說話了:“宋青你先回去,讓孩子和巧兒留在這,你倆都緩上幾天,看看能想通不。到時候要真還要離,那我就給你倆寫好和離書,該請裏正請裏正,該咋咋行不?”
李宋青是沒啥意見,杵着頭不吭聲。
陳巧張嘴就要再說幾句硬氣的話,讓王氏一把扯住了。他們都這把年紀了,孩子也這麽大了,當然是勸和不勸分,王氏雖然脾氣大,可還是懂這麽個道理的。
陳巧讓王氏一扯,到了嘴邊的話也沒說出來,嘴巴使勁抽動了兩下,終于是沒說出來。
李宋青站起身,看了一眼那個女孩,女孩抓着陳巧的褲腿向後躲了躲,李宋青便出去了。院裏的李旭看見李宋青出來,也站起來,跟着出去了。
陳巧看見李旭跟着走了,哼了一聲:“小子和他爹親,看見沒,我倆要真不過了,這娃也好分。”
“啥過不過的?都得過,你就不爲你自個兒想,也該替孩子們想想!你這兩天哪都别去,就在家裏邊給我好好反省!當娘的沒個當娘的樣。”陳老爺子撂下一句話,再不吭聲了。
陳巧偷偷白了陳老爺子一眼,轉頭和王氏說話。
陳鸢要走,看見陳巧家那小丫頭咬着手指看着他們。
大過年的,這孩子頭發都沒梳,穿的衣服倒是不錯,是件緞子,可也已經髒的看不出原來是啥顔色了,而且穿的皺皺巴巴,沒有拽展。
陳鸢實在是難以想象,陳巧娘到底是怎麽當的,她自己穿的人模人樣,孩子都成了這幅模樣,她還有心情賭博。
孩子的肚子裏咕噜地響了一聲,她拽了拽坐在炕上的陳巧的褲腿:“娘,我餓了。”
陳巧從炕上桌子上放的一盤油果子裏抓了幾個放在那孩子手上,轉頭又去說話了。
大清早的,那油果子油乎乎的,吃下去胃肯定不舒服。而那孩子卻一下塞進嘴裏,腮幫子鼓鼓囊囊,努力地咬着。
“走,我給你做點吃的。”陳鸢叫上小女孩。
小女孩怯懦地看了一眼她娘,見她娘不理她,想了想,才跟着陳鸢出了上屋。
因爲太早了,吃飯還得等一陣,所以夥房裏還沒開火,陳鸢讓子乾去生火。
在夥房裏找了一圈,找到昨天吃剩下的一碗冷米飯。
陳鸢想了想,從菜籃子裏拿了一根胡蘿蔔,一個小土豆,一小撮韭菜,一截黃瓜和一小塊燒肉。把這些菜洗幹淨切成小丁,然後下鍋炒。
各種顔色的蔬菜裹上油,金燦燦的,燒肉被熱油一烹,香味直蹿。
小女孩個子小,踮着腳趴在竈台邊上,聞着香味流口水。
陳鸢一邊炒一邊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小女孩擡臉看了陳鸢一眼,眨眨眼,才說:“我叫小梅。”
李旭,李梅,名字起的不錯,可惜有兩個不成器的爹娘,害的孩子也不能過好日子。
炒的七分熟的時候把那碗剩米飯倒進去,炒開,倒上醬油上色,放上鹽調味,一碗簡單的炒米就做好了。
陳鸢拿了個小碗,把炒米盛出來一碗,遞給小梅。
冬兒幫她拿了個勺子,小梅接過勺子,來不及說話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看她那樣子,就像是三天三夜沒吃飯一樣,子乾和冬兒也驚呆了,站在一邊不知所措地看着。
陳鸢倒了半碗水讓她喝,她端着咕噜咕噜地喝了幾口,又迫不及待地去吃米飯。
啧啧,這是幾天沒好好吃飯了啊?看起來比起這孩子,王氏對他們已經算和藹可親了。
小梅一個人吃了滿滿一碗,又吃了半碗,直到實在吃不下了才放下碗,肚子已經滾圓了。
“吃飽了嗎?”陳鸢問她。
她點點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嗯,好吃。”
“你娘不給你做飯吃嗎?”
小梅眨巴着眼睛:“奶做,不好吃,有蟲子,石頭……”
陳鸢無語,這做的是飯嗎?
聽說李宋青有個七十歲的老娘,人老眼花,估計做飯的時候連菜和草都分不清楚了。李宋青和陳巧經常不在家,兩個孩子就讓老人帶着,這兩個孩子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屋裏有人聞見炒飯的香味了,扯着嗓門:“哎喲,這啥香味?我昨晚上和今天早上都沒吃飯,餓得慌。”正是陳巧的聲音,她一邊說還一邊往出走。
鍋裏本身也隻剩下一小口了,陳鸢趕緊用勺子舀了給子乾和冬兒一人幾口全吃完了。
等陳巧出來的時候,已經隻剩下一個油鍋了。
陳巧看着子乾和冬兒的嘴巴都還鼓鼓的,又看了一眼空了的鍋:“這是吃啥好吃的了,也不給老姑留一口。”
陳鸢倒水洗鍋:“沒啥,就是給小梅炒了碗炒米,她餓得慌,都沒人管,我就給她做的吃了點。”
陳巧撇了一眼小梅:“早上不是給你吃糖了?咋還餓?”
“老姑,那東西也不能放飯吃啊。你和我姑父有空吵架,咋沒空給孩子做頓飯。”雖然明知道這話說出來得罪人,可陳鸢還是忍不住抱怨。
陳巧白了陳鸢一眼,也不吭聲,又踩着腳回上屋去了。
看她那樣子,陳鸢真懷疑小梅是不是她親生的。
小梅吃了陳鸢的炒飯,倒是和陳鸢他們親近起來,她和冬兒年紀相仿,自然也先找冬兒說話。
前幾天陳鸢給冬兒買了個小手串帶上,也不是什麽貴重東西,就是一根紅線,上邊綁着個不值錢的石頭,陳鸢是瞧着他的小胖手帶着可愛才買的。
小梅盯着冬兒的手腕看了半天,露出羨慕的神色:“這個真好看。”
冬兒很珍惜這東西,把手縮回來,不給她看。
小梅咬着指頭想了想,從脖子裏拽出來一個紅繩子:“咱們兩個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