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鸢想了許久,覺得還是不把這件事情說與陸驚蟄了,她相信陸驚蟄,但也相信秦月荷。秦月荷是這身體的娘親,她沒資格擅自把屬于别人的秘密哪來與他人分享。
冬兒和子乾輪流把竹筒玩弄了半天,見再也找不到其他隐藏的東西了,才算作罷。
陳鸢找了個火折子,把秦月荷的信燒了。
“姐,這是娘給我們寫的信,爲啥要燒了?”子乾攔住陳鸢不讓燒。
陳鸢知道,本來這信是應該留給子乾和冬兒的,但是她已經下定決心把所有秘密都在自己這裏斷絕,所以,不管出于瞞着他們,還是出于不讓别人發現,她都要燒掉這信。
她拉住子乾的手:“子乾,娘在信裏說如果我們看完了這封信,就把信燒掉,這樣她就知道我們看過了,子乾和冬兒都長大了,她才能安心。”她拙劣地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子乾已經是十一歲的孩子,很難像冬兒一樣去哄了。他固執地攔着不讓陳鸢燒信:“姐,我不信,這是娘給我們寫的信,不能燒,我們……我們啥都沒了。”
十一歲的小少年,已經張開了幾分,濃眉大眼,五官出現了立體之勢,頗有幾分英武之氣。他擰着眉,眼睛裏淚光閃閃,倔強地咬着嘴唇,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
秦月荷死的早,什麽東西都沒能留下,孩子連一個能留念想的東西都沒有。
陳鸢把那個玉佩放在子乾的手上:“子乾,這是娘留下來的,等回去了,姐給你穿個繩帶在脖子上。但是這信,必須得燒,你信姐嗎?”
子乾手裏攥着那個小小的玉佩,抿着嘴唇,蹙着眉。掙紮了許久才低低地說了一聲:“信。”
陳鸢笑了笑,摟住他的肩膀:“你要相信姐,姐是爲了保護你們,等你長大以後如果想知道,姐再親口告訴你。但是這封信,不能讓别人看到。”
子乾雖然不懂到底爲什麽非這麽做不可,可看了陳鸢堅定的眼神,便不吭聲了,慢慢讓開身子。他知道,姐不會騙他,姐這麽做,總有自己的道理。
“姐,讓我燒,行嗎?”他小聲說。
陳鸢把火折子遞給他。
他抓着火折子,湊在信邊:“娘,對不起。”
火從紙張的邊緣一點點蔓延開,将那一行行娟秀的字體吞沒,那被陳鸢翻在最上面的寫滿他們名字和娘愛你們的字轉眼變成灰燼。
一滴淚,吧嗒一下落下,子乾垂着眼睛,睫毛上還粘着水珠。
風欲靜,而樹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回去的路上,誰都沒有說話,冬兒還不懂這種悲傷,不過看到子乾都哭了,也跟着難過起來,牽着陳鸢的手,攥的緊緊的。
陳家的人不少,大年初二回娘家,陳英帶着一大家子都來了。
許久不見,李少華家那個小孩子已經學會蹒跚走路了,穿着大紅的小棉襖,在院裏扶着色牆來回走,像個小福娃。
有個陌生的男人正守在邊上,逗那個孩子,看來是上回沒來的李少英的丈夫。
李保蹲在大門邊上,一看陳鸢姐弟進來,脖子先縮了縮,強忍住沒站起來就走的沖動。他今天本不想來,一想到上回瀉藥的事情,他就覺得自己的肚子又開始一陣陣地抽搐。
上屋裏王氏和李少英的聲音就像是在比賽一樣,一個比一個人高。
陳鸢心情不好,不想理他們,沒吭聲地進了小院。
洗了一把臉,陳鸢冷靜了不少。她得計劃一下怎麽把那件被王氏藏起來的東西取回來。
但有人就見不得她清淨,上屋沒一會就聽王氏喊:“大丫,我瞅着你回來,過來和你少華姐說說話,都是自家姐妹,咋躲得不懂見人呢。”
陳鸢冷哼了一聲,那個李少華,比她娘都精,每一句都要算計人,可不是個什麽好相處的。
不過既然人家都叫了,她也不好不過去,幹脆把子乾和冬兒也帶上,反正他們小,去混個壓歲錢也算。
她剛才洗了臉,把頭發也紮了起來,側在一邊三兩下編成一股麻花辮。
出了小院的門,正巧那個李少華家那個小孩子沿着牆根也走到了小院邊上,陳鸢瞧着孩子白嫩可愛,便逗了逗。
小娃用小胖手抓住陳鸢的手指,咿咿呀呀地叫着。許是天氣太冷了,小娃打了一個噴嚏,沒站穩,差點摔倒,陳鸢急忙抱住。
冬兒是家裏邊最小的,還是頭一回見比他還小的小娃,蹦跶着逗他,用手去捏小娃的手指,覺得十分奇妙:“姐,他的手真軟,像個饅頭。”
大人如何可惡,可這孩子,倒是真的可愛。小小軟軟的,招人喜愛。
“爹……爹……”小娃叫着。
剛才那個陌生的男子便走上來,陳鸢把小娃遞過去,禮貌性地叫了一聲姐夫。
那男人接過孩子的時候矮着身子,正巧低頭看見陳鸢的臉,當即便愣了愣,雖然反應快,可還是讓人覺得失态。
這人長得倒是不錯,眉眼有幾分俊朗,不過神态之間透出一股精明勁兒,看起來像是個行商的好手。
陳鸢沒多和他互動,叫過一聲姐夫以後便拉着弟弟去上屋了。
上屋李少華正和劉淑芬說話,看到劉淑芬陳鸢到是挺驚訝,沒想到她還真是打算住在陳家了,大年初二都不回娘家?
陳鸢姐弟一進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陳鸢臉上,劉淑芬還疑惑地喊了一聲:“大丫?”
王氏和陳英的眼睛都膠在陳鸢臉上,一動不動。
陳鸢心說至于嗎?差距真的有這麽大?
“大姑,表姐,表哥你們來了?”陳鸢先開口打招呼。
聽見聲音确定真的是陳鸢,陳英終于撇開眼,不和陳鸢對視,尴尬道:“啊,是啊,大丫回來了?”心說以前怎麽就沒發現這丫頭的皮相這麽好?
王氏也收回目光,嘴裏嘟嘟囔囔:“咋回事,以前咋沒發現這丫頭長的和那個女人這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