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傻子,那種對陸驚蟄和其他人的不同之處,她有點似有似無的明白。她甚至開始漸漸接受自己對陸驚蟄的不同,可這個問題的答案卻讓她清醒過來。
有些人,也許能成爲知己,也許能互相依靠,也許能彼此利用,可卻不能成爲愛人,比如陸驚蟄。
他的心裏裝着仇恨,裝着欲望和野心,以後,他不會僅僅是一個沒有實權閑雲野鶴的王爺,他會有自己的世界。
而她,沒有仇恨,沒有野心,甚至唯一算得上欲望的東西也不過是多賺點錢,兩個弟弟能過的好而已。她沒有心思去摻和政治鬥争,也沒有力氣去和無數女人争搶一個男人,她想了想,自己竟然沒有一點能配得上他的野心。
看來,他們之間,也隻能停在互利共生的關系了……
陳鸢笑了,垂下頭,繼續盯着炭火盆。
其實這個答案,她自己心裏有數,他已經将自己的秘密展露在她面前,結果清楚無疑,之所以還問他,不過是想證明一下讓自己死心罷了。
她有點難過,難過于自己将将的心動就要被扼殺在搖籃裏。她又有點慶幸,慶幸還沒有來得及互相傷害,也沒有陷的太深。
陸驚蟄覺得,陳鸢臉上那個笑容太淡了,帶着那麽隐隐的一絲解脫和疏離,這讓他想到了那對人永遠彬彬有理卻疏離千裏的季雲生。
他讨厭季雲生的笑容,因爲他的笑容從不到心,淡淡的,疏離的,仿佛看穿了别人。
“風筝……你在想什麽?爲什麽問這個問題?”陸驚蟄問。
陳鸢回過神,搖了搖頭:“沒事啊,不過是随口問問罷了。”
她在說謊,他能感受到,可他不知道如何去戳破她的謊言,隻覺得他們之間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一瞬間似乎又扯遠了。
陸驚蟄是聰明的,在計謀上,人心上,都很機敏。可是面對自己心愛的人,卻和愣頭小子一樣,猜不透她的心事。
陳鸢把下巴枕在膝蓋上,暗暗地歎了口氣。
她希望,以後能遇到一個普通人,不必有錢有權,踏實就好。不必智慧超群,對她一心一意就好,這就夠了,僅此而已……
上輩子的人生讓她錯過了太多美好的東西,她隻想今生好好補償自己,平安喜樂足矣。而陸驚蟄,明顯不是這樣的人,他背負的太多太重,她沒法讓他放下,那太自私了。
煩惱地抓了抓頭,早知道這什麽勞什子愛情這麽煩人,就不和陸驚蟄走這麽近了。
陸驚蟄把她的表情都看在眼中,忍不住也跟着蹙起了眉。
“爺,到了。”八寶把馬車停在嘎窪村那個小山坡下面。
陳鸢噌地起身,推開馬車的門耳跳了下去。
陸驚蟄想要拉她的手這空在那裏,愣了愣,收回。
在那個宅子裏,陳鸢已經換回了自己那身灰撲撲的衣裳,她裹緊衣服,往小山坡上走。
八寶要把馬車送到鎮上的悅客來去,陸驚蟄便和陳鸢一起走上那條小路上。
陸驚蟄的宅子跟前,兩人就要分道揚镳,陸驚蟄叫住了陳鸢。
陳鸢嘿嘿一笑:“下次需要有人替你出面的時候記得找我,拿了你的月錢,總得替你辦事。”陳鸢,你和他不過是互利的關系,别再想别的。
陸驚蟄依然一聲不吭,靜靜地看着她,忽然一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陳鸢吓了一跳:“你幹嘛?快松開,讓别人看到了,指不定要在背後……”
“你在乎這些嗎?”陸驚蟄問。
陳鸢側着身子,臉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在乎啊。”
陸驚蟄,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各自放開吧?
陸驚蟄正想說什麽,忽然有人從陳家院子裏邊出來了,陳鸢的手一用力從陸驚蟄的手中掙脫出去。
出來的人是王氏,正巧看見陳鸢:“我說你這個丫頭成天的都上哪野去,這都什麽時辰了還不回來?這傳出去指不定人怎麽說你呢,你說你個黃花姑娘,咋就不知道安生點?”她一邊說一邊眼睛在陸驚蟄和陳鸢的身上瞄,好像想看出來什麽似的。
陳鸢賣乖地道:“奶,你嗓門再大點,全村人可就都知道了,你還怕人傳?”她說着用手挽住王氏往陳家院子裏走。
陸驚蟄獨自站在風中,深深地盯着她的背影,狠狠攥起手。
“怎麽樣?這樣看着别人離去的滋味好受嗎?是不是患得患失?”有個女人的聲音從他的背後響起。
陸驚蟄沒做聲,依舊站着沒動。
那人發出一聲譏諷的笑聲:“你知道我多少次就這麽看着你的背影嗎?你知道當我看着你一次又一次地抛下我走向她的時候我心裏多難過嗎?”
見陸驚蟄不理她,她變得歇斯底裏起來:“陸驚蟄,你回頭看看我吧!從你離開京城開始,從始至終,我都在你身後,陸驚蟄!”
陸驚蟄終于動了動,側過身子看着江雪。
患得患失,這個詞到是用的好。
江雪消瘦的身影站在那裏,失去了溫婉,失去了娴靜,她變得尖銳起來,露出和江延醉相似的那一面。
“本王的事輪不到你來管。”陸驚蟄的聲音冰冷。
他在她面前稱本王?江雪覺得莫名的凄涼,她苦澀地笑了笑:“好,好……”
陳鸢靠在小院的土牆上,深深地歎了口氣。以前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便什麽都覺得無所謂,現在明白回頭,怎麽覺得如此苦澀?
以前她總想着,陸驚蟄和江雪本該是一對,因爲他們般配,現在想想,卻隻覺得略略酸澀。
她忍不住狠狠地抓了一把土牆上的土,憤憤地在心裏暗罵了一句。
這該死的老天爺到底玩的什麽花招,要麽就别讓她穿越,要麽就别給她感情,給了感情就不能給一個普通人嗎?
她和陸驚蟄之間……真的能有結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