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地一聲,陳鸢的手臂緩緩收回,她面前有個男人緩緩倒下,她漠然地看着他喉嚨上的那一條口子,鮮血像泉湧一樣往外冒,他的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響。
她蹲在地上,看着他,擡頭又看了一眼不遠處蜷縮在角落裏的女人。
那女人身體顫抖的像是篩糠,徒張着嘴巴,連嘶喊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兩隻眼睛瞠大,幾乎要脫出眼眶,眼淚把臉上的妝容都花了,兩道黑色污漬在臉上劃下。
“你看看她現在的樣子,還值得你犯險嗎?爲了她,你付出了多少?可現在,她連爲你挺身而出的勇氣都沒有,你後悔嗎?”她俯低身子,輕輕地問。
她的那一刀很有技巧性,一刀下去還不至于瞬間斷氣。
男人捂着脖子,血水從指縫中溢出,地上已經滲開一大片血花,他緩緩地轉過頭,脖子已經不能再動,隻能用餘光看向牆角的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看見男人看向自己,忽地發出一聲尖叫,身體往牆角縮的更厲害了。
陳鸢看見他笑了,他一邊笑,一邊張嘴,好像想要說什麽,可是脖子上的那一刀不允許他再發出聲音。
他的嘴巴一張一合,眼睛裏流出淚來,那是深深的祈求。
雖然他沒發聲,可陳鸢看懂了,他說:求求你,别殺她……
這個女人把他當傻子耍,騙着他偷竊機密,哄着他挪用天價公款,而他,死前還想爲她求一條生路。
陳鸢走到那個女人面前,用下巴指了指那具已經斷氣的屍體:“你愛他嗎?或者……愛過他嗎?”
女人好像如夢初醒,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别殺我,别殺我,我……我什麽都不知道,全是他的錯,都是他逼我的……”
她蹙了蹙眉,重新問了一遍那個問題:“你愛他嗎?”
女人茫然地擡起臉,模糊掉的煙熏妝讓陳鸢幾乎看不清這女人原本的樣子,她遲疑着,揣測着陳鸢的心思,說了一句:“愛……”
陳鸢笑了,雖然不知道隻嘴角勾着算不算笑,她把刀輕輕放在那女人的脖子上:“既然愛,不如陪他一起去吧……”
那女人臉上的表情随着那一刀的劃下,從驚恐變成了絕望,捂着脖子,不可置信地看着鮮血飛濺……
“風筝,風筝……”有人輕輕搖了搖她,陳鸢從夢魇之中驚醒。
她猛地睜開眼,仿佛那女人死前的樣子還在眼前,大口地呼吸了幾下,陳鸢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手還緊緊攥着陸驚蟄的手,因爲緊張,她的指甲已經深深嵌進陸驚蟄的肉裏,陸驚蟄的手背上一片淤青。
陸驚蟄遞給她一方帕子,她迷茫的接過來,才發現自己的額頭上都是汗。
陸驚蟄安靜地坐着,眼眸深邃,卻沒有開口問。
陳鸢對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盡管那笑容蒼白的讓人心疼。
她不害怕殺人,也從沒有對自己以前殺的人心懷愧疚,可有些人卻震撼過她的心,即使經過這麽多年,卻依然如夢瑩纏繞。
那一對男女,是她當殺手後的第一個任務,雖然出任務的時候被叮囑過決不能和目标發生任何交流,可她還是沒忍住。
也許是因爲那是她殺的第一個人,也許是因爲那男人至死都執着的可笑的愛情,總之,他們在陳鸢心裏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那時她明白了爲什麽不許殺手執行任務的時候和目标交流,恐怕是因爲怕被動搖吧?後來,她再也沒有和目标說過話,因爲她害怕自己想不明白那些複雜的情感,怕被動搖。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你不說,我亦不問,都盯着火盆發呆。
陸驚蟄從暗格裏拿出來一個小包,裏面裝了各式各樣的蜜餞,遞給她。
陳鸢想說不吃,可看着他白皙修長的手指,她輕輕抿了抿唇,還是伸手去拿了一個放在嘴裏。
蜂蜜的甜和這果肉的微酸在口腔裏蔓延,将她放才的不安和驚慌一掃而空,難怪有些人心情不好就愛吃甜食,果然有些神奇的功效。
“等你準備好了,就第一個告訴我,好嗎?”陸驚蟄忽然說。
陳鸢對上他的眼睛,看出那裏面的真摯,她垂下眼:“會的,等我準備好……”
她不知道怎麽對别人說,說我是借屍還魂?而且我上輩子是個殺人無數的惡魔?還是說我日日做夢,在夢裏殺過人?
也許有那麽一天,她會做好準備,告訴某個人,而那個人,不會笑話她是白日做夢。
正沉默着,馬車忽然停了,八寶在外邊喊:“爺,到地方了。”
陸驚蟄拉着陳鸢起來,自己先下了車,伸手把陳鸢輕輕抱下來。
這似乎是某個建築的後門,四周毫無一人。
八寶湊上去敲門,三短兩長。
過了一會,就聽見裏邊有人匆匆過來,打開門,是個小厮模樣的人。
見外面站着的三個人,隻是對八寶和陸驚蟄輕輕颔首,對陳鸢卻行了個禮:“老闆,您來了。”
看來陸驚蟄安排的還真夠神速的,這小厮也如此訓練有素,這是要正式入戲了。
陳鸢點點頭,問了一句:“人在前邊?”
這下那小厮反倒愣了一下,不過也反應很快,急忙點頭:“是,在鋪子前面,已經等候多時了。”
陳鸢回身看陸驚蟄,陸驚蟄道:“我在後院。”這是爲了讓陳鸢安心。
小厮從門裏出來,在前面帶路:“老闆請随我來。”看來是要帶陳鸢去走正門。
陸驚蟄和八寶都沒動,推開那個後門進去,等到看不見陳鸢和那小厮的影子,才把門關上。
“爺,你說風筝姑娘行嗎?我看這回來的人可不一般,和以往的人都不一樣。”八寶一邊走一邊小聲地問。
陸驚蟄嗯了一聲:“我心裏有數,我相信她,剩下的都安排好了嗎?”
八寶點頭:“都安排好了,隻要風筝姑娘戲演的好,一定什麽都查不出來。”
“那邊有音訊嗎?”
“爺,暫時還沒有,你也知道,江延那個老匹夫多疑的很。”
“嗯,那個内鬼,不管是誰,抓活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