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鸢知道了,江雪的悲傷裏,最多的還是因爲陸驚蟄。可這恰恰是艱難之處,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是你情我願的事情,勉強不得。
若是陸驚蟄和江雪在一起,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高興還是失落,也許會有那麽些難過,然後祝福他們吧?陳鸢胡思亂想着,漸漸聽不到了江雪的聲音,也漸漸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早上吃飯的時候,王氏的臉色不好:“昨兒晚上也不知道是誰大半夜的在外邊鬼哭,弄的我一晚上心裏邊瘆得慌。”
其他人也紛紛表示聽到了女子的哭聲,議論紛紛。
“大丫,我咋聽着是你們那邊呢,難道是你哭了?”劉淑芬關心地問陳鸢。
陳鸢搖頭,打了個哈欠:“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誰,昨晚上我也瘆得慌,後半夜才睡着。”
王氏無精打采地吃着飯:“也不知道是誰家的人大半夜的折騰,真是。”
陳鸢點有擔心江雪,昨天晚上那麽冷,她一個人站在寒風裏那麽長時間,也不知道怎麽樣了。也不知道陸宅的下人有沒有一個懂事的,把她給扯回去。
她抓了抓頭,覺得自己的擔心有些多餘。
“明兒就是臘八了,咱們得提前準備些熬粥的東西,今年人多,多準備點。”王氏雖然在飯桌上說,實際是對常氏說的。
劉淑芬接過話茬:“老姨,你咋老支喚我四嫂?我也能做呀。”
王氏點頭,這兩天她已經見識過了劉淑芬的辦事幹脆利落,對劉淑芬極是信服依賴:“成,你就給你四嫂打個下手。老四家的說你呢聽見沒,别那副死樣了,快過年了,看着你那張臉就喪氣。”
常氏唯唯諾諾地低着頭,也不敢做聲。
常氏的身體不好,到了冬天,哮喘越發頻繁,加上做的多吃的少,整個人臉色十分不好看。經常臉上就像是蒙着一層黑氣,尤其她總是唯唯諾諾低着頭,讓人覺得十分不明亮。
陳林想替常氏說話:“娘,子蘭的病又犯了,這兩天喘的厲害,你能不能給些錢,買點藥。”
王氏把碗磕在桌上,把常氏上上下下地看了個遍,見她臉色的确不好看,便心下更是厭惡:“成天吃藥,咱家的錢還不夠那幾幅藥呢,當初也不知道咋瞧的,咋就看上……”後邊的話,她沒有嘟囔出來,但也邊說邊去櫃子裏取錢去了。
王氏就是這樣,她對媳婦再不好,也就是嘴上苛刻點,不管啥事就愛毒舌幾句,但行動上并不會真的苛責。
常氏接過錢,低低地念了一聲:“謝謝娘。”
王氏冷哼一聲:“别謝了,隻要你吃了這些藥,能給老四生個兒子,我就謝天謝地咯。”
又是這個話題,讓常氏最難堪的話題,常氏手裏攥着錢,悶不肯吭聲。
吃飯繼續,所有人都不吭聲了。
陳老爺子問自從上了工就消停了不少的陳俊:“老三,你在那活幹的咋樣了?”
陳俊大口地吃着飯菜,臉上還有幾道新傷,看起來的确是受了苦的:“爹,還成,就是累的很,不過我還能行。”
陳老爺子欣慰地點點頭:“對對,多受點苦沒啥,好好幹活。”
氣氛稍微緩和下來。
吃完飯,陳鸢還是擔心江雪,便去了陸宅看她。
下人小聲道:“江雪姑娘昨夜受了風寒,昏倒在門外,管家不在,我們找李郎中瞧過了,剛剛喝了藥睡下。”
陳鸢點點頭,對江雪半是無奈半是同情:“我進去看看。”
走進屋裏,屋裏有地龍,十分暖和,江雪躺在床上。臉色蒼白,一張臉縮在錦被之中,頗有幾分病美人的美感。
陳鸢上前爲她掖了掖被角,見她的情形還算可以,便打算要走。
江雪忽然睜開眼睛,對上陳鸢。
陳鸢笑了笑:“江雪姑娘,你還好嗎?”
江雪嘴角輕輕勾了勾,卻沒露出笑意,聲音柔弱:“我現在這個樣子,還算好嗎?”
陳鸢蹙了蹙眉,也笑了:“即是如此,我也不便打擾,江姑娘好好休息吧。”
她走出幾步,身後的江雪忽然道:“陳鸢,我若是求你将驚蟄還給我,你答應嗎?我求你,我隻有這一個念想罷了,以後你要什麽我都答應你!”她的聲音帶着哭泣聲。
陳鸢站定腳步,回過身,看見江雪對着她跪在榻上的模樣,總覺得哪裏有些不一樣了。她沒笑也沒怒:“江雪姑娘,陸驚蟄是一個人,不是一件東西,他從未屬于我,又何談還給你之說。他心中怎麽想,你可曾問過他?現在如此對他,與你父親又有何異?”
說到底,江雪和她爹畢竟是親父女,骨子裏都有幾分相像,他們隻懂得如何抓住,卻不懂如何放下。他們隻想着抓住,從不考慮别人的想法,江延對江雪如此,江雪對陸驚蟄亦是如此。
江雪聽到她說自己和江延一樣,頓時愣在當場。
“你父親想把你掌握在手心,從未問過你是否想要,那你可曾問過陸驚蟄?”
她把陸驚蟄逼的太緊了,陸驚蟄就算對她曾經有過那麽一點點感情,也被在無數次的逼婚之中磨的消失殆盡了。
陳鸢不等江雪回答,轉身出了房門。
江雪把頭埋在錦被裏,手心攥緊。
直到呼吸道外面的冰冷空氣,陳鸢才略略冷靜下來,她知道自己剛才在發火。這火氣來的毫無來由,卻沖昏了她的頭腦。
隻是在聽到江雪說隻要她把陸驚蟄還給她就什麽條件都可以答應的時候就一下子火冒三丈,不知道是因爲江雪說話的方式,還是因爲陸驚蟄。
她雖然對陸驚蟄沒有江雪那樣執着的感情,但陸驚蟄不是什麽東西,絕不能這樣由人買賣東西一般推來推去!
過于執着的人都是不尊重感情,江雪和那江延也不過是半斤八兩,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陳鸢冷冷一哼,下定決心以後再也不管江雪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