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驚蟄沒有錯,他娘也沒錯,他的外祖父和舅舅也沒錯,錯就錯在帝王之家,最是無情無義,毫無情理可言。
陳鸢不禁唏噓感歎,陸驚蟄眼睜睜看着她娘死在跟前,沒有心裏扭曲變成個變态真是大幸,心裏對他産生了幾分可憐。
“這是你的隐私,何必跟我一個外人說?”陳鸢問他。
陸驚蟄勾着嘴角:“我希望,能讓你更懂我,而我既然對你有意,便不能對你有所隐瞞。”
他因爲身份所累,一直不敢對别人吐露心迹,因爲身份,他不敢輕易接近陳鸢。可反思之下,若是連一個人到底是誰都不知道,如何敢去愛他呢?
陳鸢是聰明的女子,他的身份不說,她也應當已經猜到七八分了,又何必還互相遮遮掩掩?他不知道她到底是誰,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誰,既然一定要有人先走出這一步,又何妨是他呢?
陳鸢,你是這世上第一個讓我心動的女子,所以,我願意爲你邁出第一步。不管你的身份如何,地位如何,我都願意與你一起。
他張嘴閉嘴都是肉麻的話,陳鸢雖然不覺得害羞,卻覺得肉麻的很。抓了抓頭發,有點尴尬:“這……這種話你也不必總是挂在嘴邊,畢竟,我們現在隻是普通朋友。”
朋友?他的眼神一暗,但也不想逼她太緊,隻是抿了嘴。
“既然你已經沒事了,我就先回去了。”陳鸢覺得,衆目睽睽之下,剛剛陸驚蟄表明了心意,自己還拒絕了,這多少有幾分尴尬,再待下去怕是要大眼對小眼了。
陸驚蟄沒有阻攔:“你路上小心些。”
陳鸢點點頭,倉皇出了門。
一出門,看見季雲生站在門口,眼睛盯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麽。
季雲生的眼神很有深意,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要說什麽,最後卻沒說出口,徒然地讓開路,讓陳鸢過去。
直到聽到陳鸢出了大門的聲音,他才像是恍然回神一般,猛然轉過頭去。然而,陳鸢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外。
“爺,我想,陳姑娘她還沒學會……。”尚岚一邊把碗放在矮榻邊,一邊把八寶扯起來,讓他自己喝藥。
八寶不滿地噘着嘴:“尚叔,我還不會動呢。”
尚岚扯了一把他圓臉上的肉:“你動不了?現在要是吃紅燒肉,你估計能吃十碗。”
“真的吃紅燒肉啊?”八寶舔着嘴唇,一臉期待。
尚岚抛了個白眼:“你還想吃紅燒肉,現在你隻能喝粥!”
殺手們很敏銳,無論是環境還是人心,可他們又很遲鈍,因爲了解并不代表能感受,感受不代表就能代用到自己身上。陳鸢剛好,就是還沒學會愛的那種人……
陸驚蟄手中捏了捏另外一隻狐狸木雕,無妨,他有的是時間等待。
陳鸢在回去的路上,總結了一下今天發生的事情,覺得有些難以消化。
她私覺陸驚蟄這樣的人實在是個危險炸彈,不應該靠的太近,親爹滅了母親的氏族,一幫兄弟手足千裏迢迢派人殺你,這日子,怎麽看怎麽不順當。不知道靠的太近,會不會被連帶?
以後還是保持點距離的好,趁着沒陷太深,早點拔足比較好。
要是陸驚蟄知道此刻陳鸢的心中所想,不知道會不會氣的吐血。
陳鸢的心裏很亂,總是想起陸驚蟄那雙黑漆漆的眼睛,想起他說他親眼看着她娘服下都毒藥的時候那種麻木、死寂的眼神,他不是沒有變,而是變麻木了,冷漠了。
她狠狠地抓了一把腦袋,把那些煩惱抛在腦後。
“你們放開我,放開我,我不回去!”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聽起來十分耳熟。
陳鸢站定仔細聽了一下,确定是江雪的聲音。
朝前看了一眼,忍不住扶額,怎麽又是這片林子?上次自己遭遇暗殺在這裏,救起陸驚蟄在這裏,現在又在這裏,是不是殺手之類的就喜歡選這片林子下手?
她蹲下身,順手抄了一把石子,貓着腰往前走了幾步,然後藏在一棵粗壯的樹身後面探頭出去看。
“小姐,老爺的命令難爲,請小姐不要爲難屬下等人。”一群黑衣人把江雪圍在中間,一個個恭敬地對着江雪垂着頭。
江雪後退了兩步,差點撞上身後的一個侍衛,臉色蒼白,緊緊攥着衣袖:“我不回去,你們敢對我用強!你們不過是我爹手下的一條狗罷了!”
聽了這種話,那些侍衛臉上一點顔色都沒變,當前領頭的再次對江雪抱拳行禮:“小姐私自出府,尚書大人多有挂念,讓我們來帶小姐回去。尚書大人下了命令,一定要把小姐帶回去,必要時候……對不起了小姐。”
江雪兩隻眼睛瞠大,十指嵌進掌心,狠狠地道:“衛均,你說,是不是……是不是他打算三王爺聯姻?是不是?”
侍衛張垂着的臉輕微地抽搐了一下,身體彎的更深。
他雖然沒說話,江雪卻已經知道了答案,她的身體顫抖起來,止不住地要向後退。
冬天寒冷,她臉色蒼白,眼睛通紅,每一口呼吸都變成一股白煙:“他……他真要這麽對我?他真要這麽對我?我是他女兒啊,我是他親生女兒啊!”她口中喊着,腳下一軟,差點癱坐在地上。
陳鸢不知道這位所謂的三王爺是誰,又有何劣迹讓江雪如此嫌惡,但是很明顯,江雪他爹這是要包辦婚姻,要把自己女兒當成政治聯姻的犧牲品。
江雪不是陸驚蟄的未婚妻嗎?怎麽還能再嫁給别人?
陳鸢琢磨了一下,就明白了,甭管紀王爺,比起陸驚蟄這廢了的王爺,肯定是有利多了。
衛均的臉頰再次抽搐了一下:“小姐,老爺他自有打算,自是不會害了小姐。”
“啪”一個清脆的耳光在樹林之中回蕩,陳鸢下意識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