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兒坐在他旁邊,見他忽然不動了,便伸手推了推他:“大叔,你怎麽了?”
季雲生放下碗筷,過去把尚岚的腦袋從碗裏拔出來,見他眼睛底下一片陰影,眼睛緊閉,甚至還低聲地打着呼噜。
“他昨夜一夜未寝,現在陸公子無大礙了,我送他去隔壁屋子休息一會。”季雲生架着尚岚,把他從桌子上拖起來。
陳鸢點點頭,見季雲生的臉色也蔫蔫的,也是沒休息好:“我擅自做主去叫先生幫忙,給你添了許多麻煩,先生也休息一會吧,我在這守着,有事我叫你們就是。”
季雲生想了想,也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于是答應了。
陳鸢把吃剩下的飯菜收拾了,洗了鍋碗。
“姐,我想看季先生的書。”冬兒現在已經認識了不少字,十分熱愛看書。
季雲生和陸驚蟄一樣,有滿滿幾個書架的書,陳鸢點點頭:“你看吧,不過拿來看的時候小心一點,不要把先生的書弄髒了。”
冬兒歡喜地出去在書架上挑了本書,坐在季雲生的書桌後面,認真地翻看。
子乾早上起的早,起來還要練不少基本功,有些疲累,躺在書房裏放着的小榻上睡着了。
八寶剛才吃了粥,又情緒宣洩了一通,也沉沉睡去。
陳鸢把吃剩的粥重新熱了,盛出一碗,拌了少許糖,走到陸驚蟄榻邊。
這人臉上毫無血色,雙眉緊蹙,一直處于昏迷。陳鸢想着他受了那等重傷,還在鬼門關走了好幾遭,昨天到今天米面未盡,盡是灌了些藥湯,最是虛弱,應該吃點東西。
“不是說去解決床江雪的事情了嗎?怎麽忽然就變成這個樣子了?認識不過數月,我已經救了你兩次命了,也不知道你這人到底有什麽仇家,值當天天讓人追殺。”陳鸢把勺子舀了一勺粥,放在嘴邊吹涼,遞到陸驚蟄的嘴上,自己一個人自言自語。
陸驚蟄雙唇緊閉,陳鸢的勺子碰到他的嘴唇,便再難入分毫。事實上他是渾身都處在一種僵硬緊繃的狀态,兩腮略略鼓起,牙關咬的生緊。
陳鸢見喂不下去,蹙起眉:“什麽事情讓你這麽難以放下?昏迷都不肯好好聽人擺布。”
她把粥碗放在一邊的桌子上,把手緩緩按在陸驚蟄的額頭上,想把他高高蹙起的眉頭抹平,可也隻是一個瞬間,他的眉就再次皺成了一個川字。
無奈地聳聳肩,陳鸢幹脆用手嵌住陸驚蟄的兩腮,使勁一捏,想以此強迫陸驚蟄張開嘴巴。她的力氣不小,還真就把陸驚蟄的嘴巴強行捏了開。
陳鸢想了想自己現在的行爲,怎麽覺得像是電影裏的無恥之徒對弱女子的強迫行爲?咂咂嘴:“我這也是爲了你好,你千萬别怪我,唉。”說着,單手捏着陸驚蟄的嘴巴,另一隻手去碗裏重新舀了一勺粥強行灌到陸驚蟄嘴裏。
強行灌了幾口,陳鸢覺得自己捏着陸驚蟄的手都酸了,便想收回手甩一甩。
忽地,一隻手猛地嵌住了她的手腕,力氣之大,差點把陳鸢的手腕捏脫臼。
因着陸驚蟄,陳鸢對他也沒有防備,疼的直呲牙,吸着冷氣。
隻見之前還雙目緊閉的陸驚蟄猛地睜開眼睛,一雙眼睛漆黑深邃,冷冷地盯着她,他的蒼白幹澀的嘴唇蠕動了一下,問:“你是誰?”
“我是誰?”陳鸢覺得自己腦袋上冒出了一堆大寫的問号。
陸驚蟄抓着陳鸢的手加重了幾分,默不吭聲,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陳鸢。
陳鸢都想不明白,這人差點被人捅了個透心涼,現在是哪來的這麽大力氣。
她咬着牙,惡狠狠地道:“我是誰?我是你大爺!”什麽叫過河拆橋,什麽叫狼心狗肺,什麽叫恩将仇報,她這下算是見識了,睡了一覺,就不認識你救命恩人了。
陸驚蟄的眼睛裏露出一絲迷茫,盯着陳鸢看了半晌:“可你是個女的。”
陳鸢以爲陸驚蟄又在作弄她,便手腕狠狠一轉從他手裏抽出手腕來:“陸驚蟄,沒死就趕緊起來吃飯。”
陸驚蟄沒動,估計想動也動不了,他漆黑的眼珠動了動:“你認識我?你是誰?”
“姑奶奶我叫陳鸢。”陳鸢翻了個白眼。
“陳鸢……陳鸢……”陸驚蟄在嘴裏咕哝着這兩個字,忽地一怔,眼神暗下去。
陳鸢看他的樣子有些不對勁,不像是裝的,急忙就要叫尚岚。
陸驚蟄再次抓住她的手,一動不動,雙眼緩換閉上。
留下陳鸢獨自抓着腦袋不明所以,難道這家夥失憶了?他是胸口上被插了一刀,又不是腦袋受了傷,怎麽會失憶?
伸手搖了搖他:“陸驚蟄?陸驚蟄,你還活着嗎?”
搖了幾下,不見他再睜眼。要不是她的手腕上還抓着一隻手,陳鸢都要以爲自己剛才是在做夢了。
陸驚蟄這算是病迷糊了還是回光返照?
陳鸢覺得他剛才的表現實在有些奇怪,應該把尚岚叫過來瞧瞧。
蔔一轉身,聽見陸驚蟄虛弱的聲音傳來:“風筝,你在……”
陳鸢看着那雙眼睛,明明是同一個人的同一雙眼睛,陳鸢卻生出一種眼前這個才是她熟悉的陸驚蟄的想法。那剛才那個人是誰呢?想不通。
剛才那個力氣出奇大的人一瞬間變得虛弱不已,對着陳鸢一笑:“醒來就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嗯。”陳鸢蹙了蹙眉。
“你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我喂你點粥吧。”陳鸢重新端起碗,坐在他的身側。
有了他的配合,喂粥很順利,陳鸢垂着眸,沒有問起剛才的事情。
“我躺在那山崖下,最後一刻想到的人,竟然是你。”陸驚蟄低低地笑着,胸膛起伏。
陳鸢把粥在嘴邊吹涼:“你臨死前的願望還算不差,好歹是我救了你。”
陸驚蟄,你還有什麽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