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也不清楚這忽然而來的恐慌感是從哪裏來的,現在也沒有時間給她整理思緒,現在她要找到陸驚蟄。
之所以能發現這座山的第三層梯度,是因爲她看到了幾滴蔓延向外的血迹,而且這裏的枯樹葉被人踩過的腳印很明顯。
她先朝底下看了一眼,估計有十米左右的距離。要是敢就這麽跳下去,估計兩條腿是别想要了。
“陸驚蟄,你要是死了,你那套宅子不如給我吧?爲了報答我費這麽大勁氣去救你。”陳鸢自言自語一句,倒着身子,從第二層林子的邊緣爬了下去。
徒手攀岩,雖然很危險,但是隻要把握其中的技巧,還是有些辦法的。
的身子先墜下去,踩在山壁上的凸起上,暫時穩定身形,然後一隻手握着匕首狠狠地插在山壁上。使勁在匕首上壓了兩下,覺得勉強能夠支撐,于是腳下一蹬,抓着山壁的手猛然松開,身體迅速往下一沉,單手墜在了山壁上。
人在空中,她另一隻手掏出了另外一把匕首,再次探着向下狠狠插在山壁上。等那隻手握緊了再用先前的辦法下墜了幾米,好在八寶的劍一直在腰上插着,靠着這三柄武器,她總算是溜下了第三層。
第三層和前兩層不一樣,沒有樹木,全是低矮的草木,也不像前兩層那麽寬敞。
“陸驚蟄,陸驚蟄……你還活着嗎?”她低聲地喊着。
沒走兩步,果然就看見枯草從裏躺着個人。
“陸驚蟄……”陳鸢看見他的樣子,一下愣住了。
他直挺挺地躺在枯草中,滿身是傷,胸口插着一把短劍。臉色慘白,一動不動,像是失去了生氣。
陳鸢蹲下身,想要碰碰他,卻半天不敢伸手。
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雖然受傷,雖然狼狽,可他還有一雙如黑曜石一般沉靜深沉的眼睛。可現在,他就那麽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她竟然不敢去确認他是否還活着。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按在他脖子上的動脈:“陸驚蟄,你不能死,陸驚蟄,你還不能死知道嗎?别白費我這麽多功夫,我的股傭金可是很貴的!”
“陸驚蟄,你想想八寶,他躺在草叢裏一夜了,爲了你他快沒命了,你不能死!”她盡力地吸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可是手指下,感到的隻有冰冷,沒有脈搏的跳動。
她把手放在嘴邊,使勁地呵氣,想讓自己的手指别那麽冰冷:“陸驚蟄,你看見沒,爲了救你,我的手已經被凍的沒知覺了,都感覺不到你的體溫了。我自從當殺手以來,還沒這麽狼狽過……你可别死,否則,我就住你的宅子,花你的錢。”
手指緊緊按在他的脖子上,手腕上。
“陸驚蟄!你不該這麽死!我以爲隻有我們當殺手的才會有這種暴屍荒野的死法呢,那是因爲我們殺人太多,作孽太多,是我們活該!可你不該這樣……你不該這樣……”她緊緊抓着他的胳膊。
沒有,沒有,沒有……
陸驚蟄,你真的就這麽死了……
她把頭埋在他的胸口:“陸驚蟄,你要問我的話呢?你要問我的話呢?”
第一次,她有了想哭的沖動。她憎惡自己的這具身體,爲什麽會有感情這種東西?陸驚蟄和她有什麽關系,到底爲什麽要哭呢?她不懂,不懂啊……
“噗通……噗通……噗通……”她的耳朵裏,聽見一個聲音,熟悉又陌生。
忽地,她坐起身,用手捂住他的胸口,直到确認到指下傳來的微弱的震動,一瞬間,眼淚忽然就掉下來了。
“陸驚蟄,陸驚蟄,你沒有死……”她半是哭半是笑。
“風筝……風筝……”他的嘴唇幹澀,緩緩地張着嘴,重複着這兩個字,不知道是在夢呓還是真的看到了她。
陳鸢用手背擦着眼淚:“我在,我在,你别死……我能救你,我能救你……”
她剛才把棉衣給八寶蓋上,身上穿的隻剩下裏面的衣服,好在鄉下人不需要講究美醜,裏面穿的也多,便把兩條衣袖扯了,把陸驚蟄的外衫也扯了一些才勉強把陸驚綁在在自己背上。
兩個人要爬上山崖,比一個人竄下來可難多了。
何況她這身體也才十四歲,背着一個大自己許多的男人,走路都打擺子。
好在她前世訓練的那些成果也被神奇地穿越了過來,勉強還能背着陸驚蟄行走。
攀岩,她攀過無數次,可背着一個死沉死沉的大活人,還是第一次。
手指深深嵌進山壁的砂礫之中,動一動,十指鑽心一樣的疼,疼的她淚花滾動。
明明才十米的距離,怎麽就這麽遠呢?她大口的喘着氣,十根手指鮮血淋漓,疼到最後,已經沒了知覺。
“現在好了,我的手也爲你傷成這樣了,陸驚蟄,爲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你也千萬别死!”陳鸢咬着下唇,一使勁,嘴唇上留下一圈深深的痕迹,鮮血從唇齒間流出來。
把陸驚蟄放在地上,陳鸢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氣,手指上全是鮮血,被寒風一吹,毫無感覺。
陸驚蟄和八寶都是重傷,她沒法丢下一個隻救另外一個,可現在更嚴峻的問題放在眼前。讓誰救?去找誰?
村裏那個李郎中,尋常的頭疼腦熱還能治,這種幾乎算是外科手術的傷,他還能治嗎?就算能治,他一個鄉下人,膽子小的很,見了這種場面還不吓的魂飛魄散?
找誰?找誰?陳鸢在腦子裏仔細地盤算了一圈,忽地想到了一個人。
她一個人根本不可能扛得動兩個人,她記得季雲生說過自己略曉醫術,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謙虛還是真的略曉,現在她已經沒辦法了,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