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爺,您老起了沒?”陳鸢站在紀禮的屋外邊,大聲喊。
紀禮在屋裏頭窸窸窣窣地穿上衣裳,推開門:“丫頭,你這是幹啥啊?大清早的,讓不讓人睡覺了還?”
陳鸢指了指日頭:“您瞧見沒,這可不是大清早啊,您昨晚又喝多了吧。”
紀禮抓着腦袋,披着那見破舊的棉衣,睡眼惺忪:“那你到底來幹啥啊,幾天也不來了,一來就是打擾我的好夢。”
陳鸢扯着他進了屋:“紀爺,你咋還穿着這身破衣裳呢?我不是給你買了新的嗎?快穿上去。”
“我一個糟老頭,又不去見哪個老情人,穿啥還不一樣呢?新衣裳還是留着過年過節幹啥的時候穿。”紀禮進了屋,任由陳鸢去櫃子裏瞎翻騰。
陳鸢上回去縣城,冬兒和子乾都沒買新的,就給這老頭從頭到腳買了一身新衣裳,還把被子褥子都給換了新的。這老頭死活舍不得穿,疊的整整齊齊的放在衣櫃底下。
陳鸢是把他當親爺爺供着,他也是把陳鸢姐弟當親的,舍不得給他們添麻煩。
陳鸢把衣服提出來,扔在紀禮的身上:“紀爺,趕緊換上,跟我去鎮上忽悠人,忽悠成了,興許明兒你就是大掌櫃了!”
“啥?”紀禮一聽,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
陳鸢做了個你懂得的表情:“子乾,去給紀爺燒點水,讓他洗把臉。”
子乾去了破舊的夥房裏熟練的拿起柴火燒火。
紀爺收拾完出來,一邊洗臉一邊問陳鸢到底咋回事。
陳鸢把昨天的事情大緻和紀爺說了一下,紀爺竟然比陳鸢還激動,估計是年輕的時候當大掌櫃當的有懷念心理,陳鸢看見他擦臉的時候顫顫巍巍的。
“紀爺,紀爺,你咋了?”陳鸢見他半天都不把捂着臉的帕子拿下來,覺得奇怪。
紀禮捂着臉,雙手顫抖,竟是在無聲的哭泣。
陳鸢不知道他以前到底經曆過什麽,也不知道他到底爲何如此激動,總之,看着一個老人哭成這般模樣,隻覺得心酸不已。
冬兒湊到跟前去,把陳鸢給買的香胰子拿出來:“爺,您用香胰子吧”他年紀雖小,卻也能感受到紀禮的變化。
紀禮用帕子在眼睛上狠狠地擦了兩下,才放下手,兩隻眼睛通紅:“好好,乖孩子。”
陳鸢假裝不知道,和子乾冬兒說說笑笑,把紀禮打扮好了,一行老少下到鎮裏。
那間賭坊房子的主人果真還在,見陳鸢來了,臉上還是帶着少許的糾結。
“叔,你考慮好沒?賣不賣?這是我家掌櫃的,我叫他來跟你說說,要能成,我們現在就給錢。要不成,我們再找其他的。”陳鸢指了指穿的一身精神矍铄的紀禮,恭敬地對紀禮做了個請的動作。
紀禮挺直了脊背,一頭白發抹在腦後,當真有幾分老掌櫃的派頭。環繞着這四周看了看:“你家這間屋本來位置不錯,可是以前是個賭坊,賭坊這地方……不幹淨,這丫頭昨個和我說還叫我訓了一頓。”
“我做了一輩子生意,最是忌諱這個,旁人也是,你這鋪子不好賣啊!”紀禮長籲短歎。
這個道理男人也懂,眼看紀禮就要走,他一咬牙,臉上露出決絕之色:“我這鋪子留在我手中實在沒什麽用處,你們要是能買,我便賣了!”
陳鸢急忙拉住紀禮:“掌櫃的,你信那些,我可不信,這地方不錯,你再想想呗。人家現在也肯賣了,咱們再說說。”她拼命地抓着紀禮的胳膊,不讓紀禮走。
“叔,你快出個價,出了價咱們好商量。”陳鸢一邊拉着紀禮,一邊對男人擠眉弄眼。
男人會意過來:“哦,對對,我這鋪子後邊還有一個小院一間屋,我就跟你要五十兩銀子,裏邊的東西我都白給你們行嗎?”
紀禮的眉頭一皺,兩隻眼睛一瞪:“你小子竟然敢跟我要五十兩!我老人家做了半輩子的掌櫃,可不是那些個愣頭青,五十兩都能買一間九成新的屋了,你這個最多四十兩!”
男人把祈求的目光投向陳鸢:“我這裏邊可還搭着一個小院一間瓦房呢,老掌櫃,你能不能再加點?”
“加?不加!一分不加!”紀禮老當益壯端着派頭“後邊那屋也不知道是誰住過,誰知道裏邊關過啥東西,你要不賣我也不買了,不買了!”
說着又要扯上陳鸢走人。
眼看着紀禮的一條腿都踏出門框了,那男人終于還是松嘴了:“四十就四十!”
紀禮歪着臉,對陳鸢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然後重新轉回頭:“說好了四十兩,我老頭子是個爽快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把你家房契拿出來!”
男人長長歎了口氣,隻怪自己當初見錢眼開,竟然把這鋪子租給人開了賭坊。否則,這種位置的鋪子,價格肯定能翻一翻。
房契拿來,紀禮當即寫了一張房産轉讓的合同,雙方簽字畫押。剩下的就是去官府辦一系列手續,陳鸢準備讓陸驚蟄幫着去辦就成。
男人把門上大鎖的鑰匙交到陳鸢手中,又回頭看了一眼,再次歎息一聲,頭也不回的走了。
男人一走,陳鸢和紀禮兩人相視一笑,露出狐狸一般狡猾的表情。
其實這鋪子的确值五十兩,當初當過賭坊,裏邊寬敞,房頂又高,蓋屋子的時候都是用的好料,後邊的小院和屋子雖然淩亂了些,但是收拾一下,不比紀禮現在住的那破草屋差。
“我等會就讓子乾去叫牛叔和嬸子,咱們把這收拾一下,以後你就住這的後院,裏邊有炕,比我家那破木闆床舒服多了。”
“好好好,你這小丫頭,比我年輕時候可厲害多了!”紀禮在屋裏來回地走動,一寸一寸地撫摸着那些牆壁家具,似乎有許多感慨和記憶。
陳鸢上去挎住他的胳膊啥:“紀爺,這點小鎮可不是我的目的地,以後咱得往外邊走,你會成爲真正的大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