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畢竟是個秀才,四書五經綱常倫理學了個滿腹,雖然當起了農民,可不代表他就能放下自己的底線。這回,陳俊算是觸到陳老爺子的底線了。
陳俊眼見陳老爺子的臉色愈來愈難看,瑟縮着藏到一邊,不敢吭聲。
陳老爺子手裏抓着那根雞毛撣子,握的手心咯吱作響,半晌,終于是出聲了:“你……畜生!敗壞門風,不知廉恥!逆子!”一邊說,一邊手中的雞毛撣子已經落下,狠狠地抽在陳俊的後背上。
陳老爺子再不濟,做了幾十年農民,手裏頭也有一把苦勁,不是王氏所能比的,下了狠手的幾下是實打實的真抽。
每一下都到肉,陳俊疼的直抽氣。
雞毛撣子細,沒兩下,竟然抽斷了。
冬天穿的多,不算大礙,見雞毛撣子斷了,便裝作服軟,想求王氏心軟。
“娘,爹,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敢了……”他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涕泗橫流。
王氏伸出手指,在他的額頭上狠狠地擰了兩下:“你這個不要臉的,我沒你這種兒子!你不學無術也就算了,現在又學會偷人了是吧!嘎窪村和咱們村一共就幾步路,這事現在全村都知道了,你說,讓我這張老臉以後往哪裏擱!”
陳俊跪在地上任由王氏在他身上指點:“娘,我錯了,我錯了,你饒了我吧。都是那女人勾引我,對,就是她勾引我!”
“啪”一個清脆的耳光落在他的臉上,陳老爺子氣急反笑:“我陳智一輩子的名聲,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逆子!還敢說出這種話,我……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陳老爺子正氣的滿地找武器,這時候,門被人推開了,趙氏正愣愣地站在門口,她的身邊站着兩個孩子。
陳錦興懵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陳錦玉卻是已經懂事的,也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爹涕泗橫流的模樣。
趙氏沉默着,就那麽直愣愣地站着,不知道在想什麽。可是這種安靜,明顯是爆發之前的壓抑。
陳俊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何反應,一時之間也愣住了。
陳鸢看見趙氏的眉頭一點點的蹙緊,心知要爆發了。
果然,趙氏撒開兩個孩子的手,轉身去了夥房,回來的時候手裏頭提着一根手臂粗細的燒火棍。兩隻眼睛猩紅,手裏緊緊攥着燒火棍,一下沖到陳俊跟前,掄起燒火棍就往陳俊身上打。
王氏和陳老爺子都在氣頭上,沒人阻攔,趙氏的燒火棍便實打實地打在了陳俊身上。
“你個殺千刀的王八蛋!你咋就這麽不要臉!我當初真是瞎了眼,咋就嫁給了你!”她聲嘶力竭地哭喊着“你說,我這麽多年咋對不起你了?你還要去外頭偷人!你對不對得起我,對不對得起兩個娃?”
她盛怒之下,打人毫無章法,有好幾下都掃到了陳俊的臉上頭上,陳俊的鼻子被打破了,流血不止。
陳錦興不明白,也跟着嚎啕大哭。
王氏看趙氏手下沒輕沒重的,怕真把陳俊給打出好歹來,便上去奪下趙氏的燒火棍。
“陳俊,我殺了你個天殺的!你咋就這麽不要臉,我殺了你!”趙氏和瘋了一樣,沒了燒火棍,直接撲上去,用手抓撓,幾下就把陳俊的臉上身上抓出了幾條血痕。
這對狼狽爲奸的夫妻倆,這會已經是一個披頭散發,宛如厲鬼,一個渾身是傷,狼狽不堪了。
王氏這會也消了些氣,知道再這麽鬧下去就沒完沒了了,便端起婆婆的架勢:“夠了!夠了老三家的!”
趙氏被王氏一吼,回過神來,住了手,卻忍不住嚎啕大哭。
王氏知道她委屈,誰攤上這事心裏都不好受,便放柔了聲音:“老三家的,我知道你心裏不爽快,我剛才和你爹都打也打過了,罵也罵過了,你也出過氣了,你說你真要打死他是不?”
“娘……”趙氏一張嘴,哭的更厲害了。
王氏點點頭,畢竟這事情也不好說,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又不能真把他怎麽樣,她這當家主母也不好當。
“你以後還敢不敢去和那個女人鬼混!”王氏厲聲問。
陳俊經過這幾場男女輪流打已經是渾身傷痕累累了,鼻青臉腫的哭:“不敢了,娘,我再也不敢了,我再敢去,就讓我爹打斷我的腿!”
王氏冷着臉:“給我滾一邊跪着去,跪到玉蓮讓你起來爲你再給我起來!今兒不許吃飯,這幾天也别給我出去丢人現眼!”
陳鸢不禁佩服王氏,這老太太這麽多年持家也不是白持的,出了這種事情,既要處罰兒子,又得安撫兒媳,這是個兩難的事。沒想到她直接把球踢給了趙氏,陳俊能不能起來能不能吃飯的掌握權都在趙氏,這樣,既能讓趙氏歇氣,又能讓陳俊受罰,一舉兩得。
趙氏心裏頭不舒坦,可是王氏都把這權利交給她了,她多少能撒一點氣。
理也沒理陳俊,轉身出了上屋。
王氏見趙氏走了,這才歎了口氣:“老三啊,你說,咱們自家人能拿你咋地?最多也就打一打罵一罵,可……這事現在全村人都知道了,你說那家男人遲早不也得知道嗎?到時候呢,你讓我和你爹咋跟人家交代?我們這老兩口的臉還往哪擱?”
暴跳如雷之後,王氏出奇的安靜,這是一種無奈,是她無可奈何的表現。
陳俊磕頭如搗蒜:“娘,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去了,我再也不敢了。”
陳老爺子在一邊抽旱煙,一袋接一袋,瞥了陳俊一眼:“出去吧,我倆老了,這老臉能不要,你讓玉蓮咋辦?去吧,看啥時候能消消氣。”
王氏脫力了一般往炕上一躺,不吭聲了。
衆人從上屋出來,陳俊又跪在了自己家屋前,一動不動。
“吱呀。”屋門開了,趙氏肩上誇着個布包,兩邊各牽了一個孩子,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