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驚蟄已經一跨步上了馬車,見她遲遲不上來,便問:“怎麽了?爲何還不上來?”
陳鸢擰着兩道秀眉,一臉的痛苦:“我怕扯了裆。”
以前她還奇怪江雪怎麽走路那麽小步伐,原本還當是人家大家閨秀範,現在想來,都是這箍腿的裙子内襯,真是垮大一步都怕崩裂。
陸驚蟄先是愣了愣,随即明白過來,忍不住哈哈大笑。如此直白的話能從一個女子口中說出來,也是夠驚奇一陣了。
笑歸笑,仍是一伸手,抓住她的手臂,輕輕一提,就把陳鸢提上了馬車。
再次坐到車裏,興許是自己的行頭變了,興許是多了一個陸驚蟄,陳鸢覺得氣氛有幾分矜持。再想到先前的事情,更覺得尴尬了,急忙推窗看外面街上的景象。
“縣裏可好?”陸驚蟄也覺得氣氛有些尴尬,便找話頭緩解。
陳鸢點點頭,看着街上繁華的景象:“還不錯。”
“你來過?”陸驚蟄輕輕轉動了一下手上的玉扳指。對于一個從來沒有出過清水村清水鎮的小姑娘來說,這個評價可有點過于簡單了。
陳鸢早已經把自己前世和今世的身份混淆了,沒有多想,下意識地回答:“沒來過,但是我去過比這更繁華的城……”忽地一下,她警覺了起來。
陸驚蟄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陳鸢自然是去過比這好千百倍的地方,十幾個國家的首都,幾十個世界聞名的城市,和這小縣城比起來那簡直是天堂。
陸驚蟄顯然想的不是這個,陳鸢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腦子裏第一個反應是:京城。
她不是什麽村姑,他們心知肚明。陸驚蟄也懷疑過她是京城裏的那幾位派來的,可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她隻是和陳家人打打鬧鬧,帶着連個弟弟賺點小錢,讓他漸漸地放下了警惕。
現在她忽地一說,卻猛然勾起了陸驚蟄之前的懷疑。他的手指輕輕在腿上敲擊,覺得自己最近實在是太過大意,看來,得讓八寶去查查她的身份了。
“爺,到了。”八寶在外面道,随着他的話,馬車漸漸停下。
正是正午時候,今日陽光不錯,陳鸢用手搭着涼棚,才看清楚眼前的建築。
比起眼前這個,清水鎮那個所謂的第一酒樓可真是小巫見大巫,在這座酒樓面前,那個充其量隻能叫酒館。
這座建築呈圓柱形,上下三層,從外面看,每層各有精緻的飛檐窗格,漆色鮮明,氣勢十分磅礴。在這縣城之中,隻有它鶴立雞群。
陳鸢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構造的酒樓,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陸驚蟄從車上拿了披風,爲她圍上。
陳鸢覺得尴尬,急忙扯了過去,自己披上。
進了酒樓,那種等級消費的感覺十分明顯,一層是堂食,人生嘈雜。二層是大大小小的雅間,分布圍繞在圓形樓的四周。三層的雅間則更加寬敞豪華,裏面不止可以吃飯,還能洗浴小憩。
陳鸢啧啧稱奇,這能叫什麽酒樓啊,這不就是現代的五星級酒店嗎?也不由得對陸驚蟄刮目相看,一個男人,有這等手段和見識,是何等的厲害。
陸驚蟄一進門,小厮就認出來了,也不聲張,在前面帶路,引着他們上了三樓一處僻靜的雅間。
雅間裏面擺着酒菜和幾罐蜂蜜柚子茶,陳鸢噓了口氣,總算是該說到工作了。
坐下沒一會,一個留着山羊胡的感受老頭懷裏頭抱着一本賬簿,就從外邊進來。這老頭看上去弱不經風,一雙眼睛卻精光四射,應當是個十分會算計的商人。
這老頭進來,對着陸驚蟄行禮罷,才撩起長袍坐下。
“爺,不知道這位姑娘是……”那老頭先開口問道。
陸驚蟄點了點下巴:“王掌櫃,這回的蜂蜜柚子茶便是她的主意。”
王掌櫃見陳鸢是這麽一個小丫頭,再想想那些茶沒能賣得出去,便對陳鸢有些不滿,冷冷地道:“原來是一個小丫頭的任性主意,難怪賣不出去。”
陳鸢聽出這話裏的刺,卻不怒,挑了挑眉頭:“王掌櫃這是在懷疑你們老闆的眼光?我一個小丫頭的任性主意,你們老闆還不是答應了嗎?”
王掌櫃見陳鸢如此牙尖嘴利,更是不舒坦:“小小年紀,如此牙尖嘴利,目中無人。”
陳鸢一陣心煩,柚子茶沒賣出去她比誰的心裏都不舒坦,來這是來解決問題的,可不是來受人教訓的。她活了兩輩子,就沒人教過她什麽叫尊老愛幼,全憑心情。
“王掌櫃,你沒賣出去也不全是我的錯吧,興許是您老的手段不行呢!”
“你……”王掌櫃剛要再罵她,卻被陸驚蟄制止。
陸驚蟄雖然十分樂意欣賞陳鸢和人鬥嘴,但是一邊是自己得力的手下,一邊是一個讓他心有柔軟的丫頭,吵起來不是什麽好事。便道:“王掌櫃,我叫她來便是讓她來解決問題的,她年紀小,你怎麽還和她鬥起嘴來了。”
王掌櫃見爺發了話,心想,自己和一個黃毛丫頭吵的不可開交也确實有失身份,于是用眼睛一斜陳鸢,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這個王掌櫃雖然有點狗眼看人低的意思,但面對工作卻十分認真。當即把賬簿翻開,一一介紹了這幾日蜂蜜柚子茶的銷售情況。
陳鸢剛才也是心情不好,和他吵了兩句,這會聽到他記得賬如此細緻,也生出一股敬佩之情。
介紹完了,衆人便沉默下來。
陳鸢用手揉着下巴問:“掌櫃的可記得賣出去的茶打都賣給了什麽人?是普通人家,還是達官顯貴?亦或者商賈之屬?”
利益面前無矛盾,王掌櫃雖然瞧不起陳鸢,但還是一一爲陳鸢解答了。
這王掌櫃别看一把年紀,但是記性極好,幾乎每一罐賣出去的蜂蜜柚子茶他都記得清楚。
陳鸢的記憶也是不錯,一遍便都記住了:“你說那商賈趙老爺一共買了三罐,是一次性買的,還是分開幾回買的?”
王掌櫃沒想到陳鸢能記得如此清楚,不由得側目:“分了兩回,頭一回一罐,第二回兩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