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驚蟄瞥了他一眼:“她幹什麽去了?”
暗衛沭偷看了陸驚蟄一眼,看見自己家爺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便小聲說:“爺,陳姑娘去了村裏的私塾,給私塾先生送了一罐蜂蜜柚子茶,然後……然後……”
陸驚蟄并不知道這小山村裏還有私塾,就算有,也肯定是個幾十歲的老頭,不足爲奇。
“她在給那個教書先生做飯。”暗衛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家爺一眼,沒看出來陸驚蟄有發怒的迹象。
陸驚蟄看着給自己刷漆的匠人,漫不經心地道:“嗯,給一個老頭做飯沒什麽。”
暗衛咽了口口水,暗暗退後了一步:“爺,那個私塾先生他不是個老頭……是個和您歲數不相上下的年輕人,而且……您還認識。”
陸驚蟄看着匠人的眼睛眯了眯:“誰?”
“季雲生。”暗衛道。
陸驚蟄猛地回國頭來,死死盯着暗衛:“他在這兒?”
暗衛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是,聽說是今年入秋的時候剛到,來了以後自己出錢蓋了私塾,明年春天開始授課。來了以後,他就一直獨居在私塾,極少外出,和人打交道。”
陸驚蟄陰沉着臉:“她們認識?”
暗衛點頭:“陳姑娘爲他做了飯,還帶着兩個弟弟留下用飯。”
“我知道了。”陸驚蟄重新把眼睛看向工匠,擡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麽。
暗衛覺得他們爺今天冷靜的有點過頭了,陳姑娘都爲别人做飯了,他還能安心看人畫柱子,正常過頭了,反而是不正常!
正在刷漆的匠人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手腕,不讓自己抖的那麽明顯,滿心的欲哭無淚。大爺,我就是個刷漆的,你不用用這種凍死人的眼神盯着我吧。
私塾裏。
陳鸢一邊在一口鍋裏烙餅,一邊在另外一口鍋裏倒了油,等油熱了再把季雲生切的亂七八糟的菜一股腦扔進去,不停翻炒。
等炒出香味,所有的菜都七分熟,就往裏面澆了幾瓢水。水熱了,把面攪拌成小疙瘩下到鍋裏,她的手法娴熟,拌的很勻稱,面疙瘩落在鍋裏一小會就熟透了,用勺子一攪,菜和面疙瘩混合在一起,上面飄着一層金燦燦的油,各色相間,十分好看。
陳鸢見他家還有雞蛋,便順手打進湯裏,荷包了三個。
那邊煮着,陳鸢這邊已經把所有的西葫蘆餅都烙出了鍋,讓子乾端出去
趁着空閑切了一把韭菜撒在疙瘩湯裏,放上調味,頓時香味四溢。
湯也熬好了,每人一碗端上了桌,用黃瓜涼拌了一個小菜,也一起上桌。
季雲生全程看着陳鸢的動作,佩服無比,有條有理,分毫不慌亂。
“吃吧,季先生,你餓了一天了,也就沒做豐盛的,順手做了幾個清淡的。”陳鸢笑眯眯地坐下,把西葫蘆餅給子乾和冬兒一人分了一張。
季雲生看着碗裏金燦燦的疙瘩湯,舀了一口:“姑娘果然是一雙巧手,這樣簡單的東西做出這樣的味道,佩服。”
陳鸢吐吐舌頭,她會做的大都是些家常便飯,像季雲生這樣身份的人,一定吃過許多山珍海味,人家不過是在恭維她罷了。
冬兒一邊吸溜吸溜地吃着疙瘩湯,一邊得意地對季雲生說:“先生,我姐可厲害了,會做好多好吃的。”
季雲生輕笑,即便餓了一天,這人的動作都像是貴公子一樣,慢條斯理,十分養眼。
陳鸢彈了冬兒一下:“趕緊吃你的,食不言寝不語忘了嗎?”
冬兒對着陳鸢使個鬼臉,用勺子舀着雞蛋吃。
說是食不言寝不語,根本管不住兩個小孩,于是四個人在飯桌上說說說笑笑,一人吃了一大碗。
季雲生用手支着下巴,看着陳鸢和兩個弟弟說笑,忽然覺得心裏有根弦被觸動了一下。這樣的場景,真美好啊……
陳鸢本來想幫着季雲生把碗洗了,但是季雲生堅決要自己洗,于是隻能作罷。
帶着兩個弟弟和季雲生告别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斜。
陳鸢站在庭院中對着季雲生揮手作别,季雲生看見陽光在她的眉眼上染上一層金色,一笑,溫暖的沁人心脾。
無意識地,口中脫出一句話來:“你能常來嗎?”
陳鸢愣了一下,迷茫地看着季雲生。
季雲生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輕輕一笑:“若是哪日我餓暈了,興許你還能把我救回來。”
陳鸢哈哈大笑,臉頰上兩個酒窩:“好,我會時常帶他們兩個過來看看,免得你餓暈在這私塾還無人知道。”
季雲生點點頭。
陳鸢笑罷,對他揮揮手,帶着兩個弟弟離去。
季雲生站在庭院中良久。
這清水村外的花花世界,有金錢有美女,有欲望,可我從未見過你這樣的人,聰慧、善良、溫暖。
陳鸢和子乾冬兒一路說說笑笑,還教了他們一首前世她自己瞎寫的歌,雖然隻有調沒有詞,但她自以爲很好聽。
快到陳家的時候,陳鸢大老遠就瞧見陸驚蟄站在路上,表情有些陰沉沉的。
陳鸢不知道這位大神又怎麽了,于是和他打了個招呼,就準備進院子去。
“風筝,我有話問你。”陸驚蟄忽然道。
陳鸢隻能讓子乾和冬兒先進去,轉身到了陸驚蟄跟前,仰着頭看他:“什麽事?”
她确定這人不是腦袋有毛病就是精神不正常,一會陰一會晴的,現在這副死樣子,也不知道是什麽毛病。
陸驚蟄漆黑的眼珠在夕陽的餘晖下顯現出一點淺淺的棕色,刀削一樣的五官忽然一下湊到陳鸢跟前:“你到底中意誰?”
“哈?”陳鸢一腦袋霧水“中意誰?”
陸驚蟄看她這副樣子,好像明白了什麽,忽然苦笑了一聲:“你真是……當真和風筝一樣難以琢磨。”
陳鸢抓了抓腦袋,這人果真有毛病,轉身就想走。
卻被人從背後一抓,扯到跟前,那人把下巴枕在她的頭頂上:“一定會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