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爲什麽,聽到這個問題,陸驚蟄的心頭一跳,下意識地朝着對面的小院看了一眼。
爲什麽要修這座小院?他問自己。想了許久,竟然沒有一個答案。
江雪伸手拉住陸驚蟄的手:“驚蟄,你既然已有歸隐之意,不如我們就在這裏成婚吧?這新宅子就當我們的喜房,可好?”
美人輕輕低下頭,一雙美目如水一般盯着他,掌心的觸感柔軟滑膩,他卻沒有一丁點的喜悅之情。
不一樣,他的心告訴他,不一樣,哪裏不一樣?和誰不一樣?他問自己,一刹那間,腦海裏閃過一張臉,和那隻向自己伸着,等待握手的小手。
“驚蟄?我們不如飛鴿向我父親禀報,将我們的喜事告訴他如何?”江雪不是沒看見陸驚蟄臉上的迷茫,但是她慌了神,緊緊攥着他的手不肯放開。
陸驚蟄回過神來,覺得心頭一陣煩悶:“江雪,我說過了,我暫且不想提婚事。你該先回京城去,你一個女子,總是在外走動不好。”一邊說,一邊不着痕迹地把手從她手裏抽出來。
江雪的手重重地落下去,籠在袖中狠狠捏緊,一擡臉,眼圈通紅:“陸驚蟄,你根本就不想娶我對不對!你在這建宅子都是爲了她,你不肯娶我也是爲了她對不對!”
對不對?爲了她?她是誰?
陸驚蟄看着江雪的因爲氣憤而滿含眼淚的眼眸,漸漸被另外一張總是笑着的臉代替。
“江雪,你不要胡思亂想。”陸驚蟄心頭煩的像是一團亂麻。
江雪死死咬着下唇,忽然道:“陸驚蟄,你别忘了,我是你母妃爲你定的王妃,你若是不娶我,就是要違抗你母妃的意思!”
聽她用他母妃威脅他,陸驚蟄猛地升上一股憎惡,以前看江雪雖然不喜,卻也沒有如此厭惡過。
這時候他聽見了從陳家院子裏傳來的笑鬧聲,不一會,就看見陳鸢牽着兩個弟弟,嬉笑着從院裏走出來。
他看見她朝着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想他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可怕,因爲他看見她臉上的疑惑和迷茫。
那一瞬間,他忽然瘋狂地想要飛奔過去,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裏,想看看她的笑容,看看她那狡猾的小模樣。這種瘋狂的想法,從未如此的強烈,幾乎淹沒了他的理智。
然而,他沒動,于是她走遠了。
身邊的江雪忽然笑了,他第一次見她笑的如此猙獰而悲哀。
“陸驚蟄,陸驚蟄,你果真是愛上她了,對嗎!”江雪說。
愛?什麽樣是愛?這樣就是愛了嗎?沒人教過他,沒人告訴過他。所有人都隻教會他恨,爲什麽沒人告訴過他愛呢?
江雪跌跌撞撞地進了宅子,他聽見她在屋裏放聲大哭。
可這哭聲,就像是在催促他,他的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我要見她,我要見她!
于是他循着她的方向追了過去……
陳鸢在心裏頭轉了幾千個念頭,想眼前這是什麽情況。
陸驚蟄腦袋是不是被驢踢了?這麽大庭廣衆之下,衆目睽睽之下,竟然抱着她?
陸驚蟄難道想整她?讓她在這麽多人面前顔面盡失?
“陸……陸驚蟄……陸老闆?”陳鸢結結巴巴地說着“你這是怎麽了?”
陸驚蟄抱着陳鸢的手很用力,使勁往自己懷裏揉了揉,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那些不安,那些憤怒,那些彷徨,一刹那全都煙消雲散了。
這下,周圍石化的人都反應過來了。
茂氏也是第一次見如此狂野的場面,尴尬地問:“鸢丫頭,這位是……”
陳鸢也是一臉茫然。
這個,該怎麽解釋呢?是咱們的大老闆?可大老闆這個行爲未免親密過頭了。我的親密摯友?這位摯友表達的方式真是有些驚天動地。
陳鸢用手戳了戳陸驚蟄:“大叔,你……怎麽樣?”
陸驚蟄這才松開手,對着陳鸢微微一笑。
陳鸢滿心驚悚,這個笑容怎麽看起來這麽……暧昧?
陸驚蟄十分大方,絲毫不爲自己驚天動地的行爲感到羞恥,對在場的人作了個揖:“在下陸驚蟄,這回小風筝做的這批茶,就是賣給我的。”
茂氏和牛成一聽原來是大老闆,急忙端茶倒水,差點就把剛才那驚悚的一幕給忘了。
陳鸢在心裏頭念了一遍,小風筝?誰?莫不是我?
這位大老闆完全不爲自己剛才的行爲做解釋,三兩句下來就和牛成夫婦聊了起來。
紀禮這麽愛湊熱鬧的人,卻沒有湊到陸驚蟄跟前去,站的遠遠地看陸驚蟄。
陳鸢剛要招呼他,就見這老頭一個轉身,刺溜一下就鑽出門去了。
這老頭什麽毛病?上回見了季雲生就和老鼠見了貓一樣,這回見了陸驚蟄又是這樣。難道他認識陸驚蟄?
陸驚蟄在和牛成夫婦聊天的時候眼尾的餘光朝着大門方向看了一眼,蹙了蹙眉,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陳鸢把打開的那罐蜂蜜柚子茶給陸驚蟄看,然後又給他沖了一碗喝。
陸驚蟄抿了一口,覺得柚子的一點苦澀和蜂蜜的甜蜜一點點溫暖了脾肺,神清氣爽:“果然是好東西,難怪要用那麽多蜂蜜。”
“那是當然,時常喝還能理氣化痰、潤肺清腸、補血健脾呢,女子常喝,還能美容養顔,自然是極好的東西。”陳鸢得意洋洋地給陸驚蟄介紹。
陸驚蟄看她那模樣,一副鼻子都快要翹到天上去的樣子,心口被融化了一塊。笑道:“你說的都是。”
陳鸢還沒注意到陸驚蟄的變化,急忙湊到陸驚蟄跟前:“那你說,這麽好的東西值不值得好價錢?你的酒樓可能賣的出去?”
陸驚蟄點點頭:“自然,到時候少不了你的。”
陳鸢一聽有錢賺,兩眼發光,覺得這個陸驚蟄真是怎麽看怎麽好看呀。
茂氏心細,又是過來人,看着這兩人之間的互動,心頭一動。見陳鸢還在爲了錢高興的上蹿下跳,忍不住苦笑。
這丫頭,怎麽該精明的事情上就這麽遲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