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兒去了縣裏考試,要在縣裏住上一兩天,今夜便隻剩下陳鸢一個人。她獨自一個人睡覺的時候神經總是格外的敏感,外面的任何風吹草動都能觸動她的神經。
睡到半夜的時候,她聽見外邊有人在敲小院的門,很輕很輕,要不是她的聽力敏銳,幾乎都聽不清楚。
她一下子坐起身來,揉了揉腦袋,心說這會是誰,大半夜的不睡覺在外邊敲門?
能敲小院門的人肯定是陳家的人,難道又是陳巧和李宋青?不對啊,他倆今天都被打的直不起腰了,哪有力氣走路?
出了屋門,她走到小院門口,把門推開一個縫,看見外邊站着個人。
那人又瘦又矮,還在努力地用袖子捂着嘴巴咳嗽,看身形,竟然是王氏。
陳鸢急忙把院門上的門搭打開,讓王氏進來:“奶,你咋這時候來了?三更半夜的找我啥事啊?”
王氏對着陳鸢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又推着陳鸢往裏走,她的很慢,甚至有些顫顫巍巍的,陳鸢生怕她摔在地上。
好容易進了屋,陳鸢把門關上,又把王氏引到炕邊,想扶着她坐上去。
王氏擺手制止了,咳嗽的愈加厲害,忽然緩緩地滑到地上。
陳鸢想扶她,被她擋開。她就那麽朝着陳鸢跪在地上,地上冰涼,她的身體不住地來回晃動。
“奶,你這是幹啥?”陳鸢蹙起眉。
王氏抓住陳鸢的手:“大丫,奶這輩子沒求過人,唯獨求了你兩回,一回是你三伯那事,一回是你老姑這回。奶求你,你想個法子吧,救救他們倆,讓我替她死也成……”
沒等陳鸢說話,她又哭道:“奶知道,奶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娘,你娘那東西是我拿的,我把那東西當了才救了你三伯的命。都是我不好,全都是我的錯,我該遭報應,可大丫……求求你,救救你老姑,救救咱們陳家,有啥都讓我老婆子一個人頂着,救救他們吧……”
她老淚縱橫,眼淚順着臉上深深的皺紋的紋路往下掉,抓着陳鸢的手冰涼的讓人害怕。
她邊哭邊磕頭,腦袋與地面相撞,發出砰砰的聲響,灰白相間的頭發垂在鬓邊,眼淚和鼻涕都快要粘到一塊去了,狼狽樣子是陳鸢前所未見的。
王氏是要強的人,她要強了一輩子,不肯與人說一句軟話,到頭來,卻要爲兒女跪地求人。
陳鸢抿着嘴唇:“奶,我不是不救,是真沒辦法。”
王氏繼續磕頭,額頭上隐隐滲出血迹:“大丫,你不是認識王爺嗎?那位王爺能救咱們,你求求那位王爺,他……”
陳鸢把手伸到王氏的腋下,強行将她拉起來。
王氏根本不懂這其中的曲折道理,這次貢品是在陸驚蟄的封地上丢失的,要不是陸驚蟄人在戰場,否則皇帝定然不會放過他。現在先不說陸驚蟄人在外面鞭長莫及,隻要他敢插手這件事情,皇帝肯定不會饒了他,說不定還會認爲是他劫了貢品,他根本沒法淌這趟渾水。
“奶,王爺身在戰場,怎麽能管得了這麽遠的事情?何況這次是皇帝下的命令,王爺就算有心,又怎麽能違抗皇帝的旨意?”
王氏呆愣住了:“那……那就沒辦法了嗎?咱們陳家這回真的要死了?”
陳鸢沉默了。
陳家這麽一大家子人,可不能就這麽無緣無故地全白死了。
她想了許久,忽然道:“奶,我想到個辦法,能不能救陳家,就看這一回了。”
“真……真的?”王氏緊緊攥着陳鸢的手,把她抓的生疼。
陳鸢點點頭:“我能想到的辦法隻有一個,但是能不能救陳家,就得看天意了。”
王氏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又要往地上跪:“隻要有辦法就成,有辦法就成,總得試試,要是真是老天爺要絕我陳家,我也認了!”
陳鸢扯住她不讓她跪:“但是,得讓我老姑和姑父委屈點。”
“隻要能救陳家,能讓他倆活命,就算是砍他倆一人一條胳膊,也算了!”王氏咬着牙道。
“我要他們去自首……”
第二天早上,王氏和陳老爺子早早便把陳巧和李宋青叫起來,逼着他倆去把藏起來的東西挖出來,還要帶着去縣衙自首。
陳巧自然是不肯,人總有這麽一種僥幸心理,總覺得現在官府還沒找上門來,說不定就是風頭已經過去了,說不定他倆再藏上一段時日就沒事了。
然而王氏的主意很硬氣,說要是他倆不去自首,那就報官來抓他們,還讓陳勇和陳俊在邊上跟着,讓他倆跑都沒地方跑。
于是這兩人硬生生地被逼着去了縣衙自首,登時縣老爺大怒,本來這種事情必然是要直接判個死罪的,可念及他們自首,一人先賞了三十大闆送進了牢房。
縣太爺抓到了兩個賊人,有了交差的底氣,便先壯了幾分氣勢,趁着沒人從懷裏掏出一張字條,上邊的字龍飛鳳舞,霸氣外露:若想找回貢品立功,便與我聯手,今日送你兩餌,大魚在後面。
想到王爺身邊那個長相可人的小姑娘半夜三更出現在自家的屋頂上,随手就往自己床邊上釘了一張字條,那釘字條的匕首距離自己的腦袋隻有不足一尺。縣太爺就一陣的後背發麻。
不過她說話算話,今日便送來了兩個自首的人,到時候上邊施加壓力,他也有借口可以先拖上一拖。若是真能找回那些貢品,還能抓住那群匪徒,定然能算是一等功!
陳鸢看着陳巧和李宋青受了那三十大闆,一闆一肉,真是肉疼。
啧啧,誰讓你們貪婪,這就是貪婪的下場,總得受些皮肉之苦,才能長記性。
歎完,她又把身體藏在樹葉之間,順着樹葉之間朝着那些圍觀的人和周圍的人仔細觀察。從他們之中尋找那一個特殊的人。
不一會,就看見人群中一個長相十分普通,頭上戴着布巾的男人東張西望了幾眼,然後出了人群,急匆匆地朝着一條寂靜的小巷而去。
就是你了!陳鸢翻身從樹上落下,悄無聲息地跟在那人身後進了小巷。
(本章完)